十多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不经意间就过去了。
经过了两周的纠结，我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下午，拎着箱子，带着武当的请柬上了老刘为我安排的车。根据前两日三长老来信，这一次我们直接在华山脚下会和，至于其他的则是等集会结束之后再做商议。
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此时天夜已经黑了下来，远远望见，这里有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道身影，穿着一身青衣。如一颗青松与一块大青石一般伫立在路口。
“你在附近找个地方住着，随时待命。”坐在副驾的位置，对把着方向盘的小陈轻声吩咐道。
开门下车，朝眼巴巴地看着我的哥俩走去，身后小陈一踩油门，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矮胖一些的“青石”见我走近，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冻僵的脸上的微笑尽力自然了一些，一拱手道：“赵峰岩？”
我点点头回礼，他瞬间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我小臂，拉着我就往不远处的酒店走。边走还边絮叨自己二人这二十多分钟等得是多么的辛苦、寒风是多么凛冽…
他语速之快，思维之连贯，愣是说得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任由他自己在那里说个不停。
从瘦高个歉意与无奈兼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们走了一路，他就说了一路，一直说到进了酒店都没有停下，我全程都只有偶尔应个一两声附和一下的机会。
上了四楼，走到比较靠边的一间客房前停下。瘦高个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咔哒”一声，屋门缓缓朝里打开。胖子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硬是将说到一半的话憋了回去。
从他青红相间，如同吃了苦胆一般别扭的脸色中可以看出，这对他绝对不是什么易事。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仅仅是因为敞开的屋门后，那个小眼睛碎发，一脸淡漠的青年。
青年左手把着门把手，目光如剑扫了我们三人一圈。点了点头，微微抬起手，很是随意地挥了挥。
瘦高个顶着门，和胖子赶忙让出一条路，使我得以直面退到了窗边的青年。
微不可察地对一旁的两人点点头，迈步走进屋中。
身后的门被轻柔地关上，轻柔到如果不是感受到背后的风，我几乎察觉不出门关了，竟是没引起一点声音…
屋里的主灯开着，亮度恰到好处，足以看清屋中的一切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刺眼。
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屋外那哥俩吓成这样，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应该比我大个几岁，但是应该没过三十。眼睛比较小，使人觉得有些配不上那两道英气十足的眉。一头黑色碎发极其浓密，搭配上他还算端正的五官，倒也称得上帅气二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他的身高了。
此时仔细一看，他竟是足足矮了我一头，恐怕也就和张芷滢差不多高。
他一身玄青色道袍洗得极为干净，却难掩其上的古朴旧意。与屋外哥俩更接近现代服饰的青衣不同，他这是正儿八经的道袍。无论从款式还是做工来看，都与现代的风格完全不同。衣襟下摆将垂过脚，显然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估计也是武当某位前辈之物，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才归了他。
他的身姿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剑一般，锋芒毕露。
在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我。目光如同两道凌厉的剑光一般，极具攻击性。
双手环于胸前，左手压在右手之上成九十度竖起，食指微曲半托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而他依然静静地伫立在窗边，双手自然垂于身体两侧，身板依然挺得笔直。
他不言我不语，屋中一片沉默。这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最终被我搬动椅子时，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碰撞发出的响声所打破…
在吵杂刺耳的回声中，我悠然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正要顺势翘起二郎腿，却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善，只好讪讪地挠挠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我这旁若无人的动作，他皱了皱眉，目光冷了几分。
随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电话本瞅了两眼，“你还不累啊？找个地坐坐吧。”随我抬起头，将目光移回他身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很惊讶我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这么说话。
扬了扬眉，他缓缓开口，声音如三九时节的冰窖一般冷：“不愧是山野出身，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不知掌门是怎么想到？”
“哼！”
缓缓翘起二郎腿，看着窗外在黑暗中呈现墨绿之色的小树，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应邀而来，你非但不先自报家门，反而如此。这难道…”目光转向他，一挑眉道：“…就是武当弟子的教养？如此看来，恐怕贵掌门请我来还真是请对了，正好让我这个野路子为阁下讲一下礼数。”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凌厉……
空气中瞬间布满了火药味，逼得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电话本，缓缓起身……
“一毛你来了？”伴随着某丫头激动兴奋的声音，房门被其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蹦跶了进来。
房间里一碰就着的沉重气氛仿佛都随着房门的打开逃了出去，我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只不过我的笑容很自然，而他的却非常僵硬，嘴角翘起的弧度相当别扭。
转过身面对着张芷滢，恰到好处地挡在她和身后某人之间，完全隔住两人互相的视线。
无视背后如同要杀人一般的目光，爱惜地揉了揉张芷滢的小脑袋，感受着熟悉的触感，心中如同有小猫在挠一般发痒。
眯着眼享受了几秒，张芷滢突然睁开眼，身子往右偏了偏，对身后不知什么表情的男子喊道：“二师兄，你哪里不舒服么？脸色好差呀。”
跟着她的动作，扭头看了看某位二师兄。
当我转过头的时候，他已经表情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是眼中的寒光与一丝一闪即过，让人来不及辨别的奇怪之色却从侧面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是有多差。
看他僵硬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一把将正要开口的张芷滢往外推去。直到我们两个都全身出了房间，才回过头，真诚地笑着，相当友善地说：
“看兄台脸色，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就不劳烦你为我介绍了，放心，我相信以张芷滢的聪明细心，足以解决所有问题。”本着试探确认一下的打算，我说到张芷滢时，刻意加重了音调。
虽说变化不大，但是我相信此时精神高度集中的他，肯定能听得出来。
果然，在只有我看得到的关门前最后一瞥，他原本竭力保持的淡然瞬间消失，面目狰狞地看着我，额头青筋暴冒。如果说之前他的目光是如同两道清冽凌厉的宝剑剑光，此时则就是两道饱饮鲜血的魔剑剑光，其中浓郁的杀意，令人心头不由为之一颤。
“嘭！”重重的关门声，将他的目光隔绝在了房间中。
眉头微皱，想不通刚才那一幕到底是为何。
那位二师兄喜欢张芷滢基本是没跑了，就是不知道，他这种天差地别的变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还是压下问问张芷滢的打算，暂且将此事置于脑后。在胖瘦哥俩的带领下，我们四人见到了早有过一面之缘的三长老。
三长老依然穿着那一身蓝白相间，款式说侠不侠，说道不道的奇怪衣服。一如既往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见到我而变化分毫。
见了面也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基本就是他以前辈的身份，随意说了我几句，而我也是敷衍性地“嗯啊哦”几声，同时看似认真地点点头。
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因此聊了没几分钟，三长老就看似无意地瞅了瞅时间，然后满脸大吃一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居然都这个时间了’一样。
“一路赶来你也辛苦了，先跟他们几个去吃个晚饭吧。”三长老说道。
知道他只是随口提个台阶，想要既能结束这次谈话，又能给自己塑造出一种关心晚辈的形象。我也不驳他的面子，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拉着已经满眼睡意朦胧的某人走出房间，然后径直走出酒店。
“一毛，你想去吃什么呀？”张芷滢认真地说。
四下打量了一下，确保没有人注意着我们。拿出手机打通了小陈的电话。
铃声刚响，就被小陈的声音所取代，“怎么了？难道这么快就出事了？”
将手机换到右手，左手牵着张芷滢朝印象中小陈离开的方向慢慢走着：“还没吃晚饭吧？”
“哈~~还没，刚刚摸清附近地形，刚才在和局长他们讨论各种应对方案和路线。”小陈打了个哈欠，语气中有一丝疲惫。
“先出来一趟，到之前我下车的地方和我们会和，吃完饭再弄那些事。”
“我们？”小陈先是疑惑地重复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我马上就来，五分钟，五分钟！”
五分钟后，小陈果然奔跑着出现在我们眼中。
重新相见，几句寒暄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由于外面着实比较冷的缘故，我们没敢聊几句就匆忙四下寻摸起吃饭的地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