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上一次上官玄灵恶人先告状的行为,寸心觉得这次她应当先发制人。
前几日冥尘郑重地告诫过她,今后若再碰到诸如此类之事,须得第一时间告知他,不要让他假旁人之口听到自己的弟子犯了何错。因从旁人口中听来时,对错是非已然被下了定论,即便他有意袒护,也无从辩白。
这是他身为人师该做的事。
回程的心情万分迫切,回程的路却十分漫长。
通往几大主峰的山路高低起伏,缠绕深涧,纵贯密林,一路行来须得跋山涉水,可谓艰险异常。从空路飞行,从一座主峰飞至另一座主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顺着山路攀爬,半日也未必能抵达。
这大抵便是青云主修剑术的原因所在。
试想弟子们若不会御剑飞行,每日光是来回吃个饭就会耗费掉一整日光阴,长此以往,即便门中弟子因常年爬山下山而变得身手矫捷,然仙术修为定然是无法长进的。
逃命似的回到流云峰时,天色已然擦黑,倦鸟早已归巢。冲进梨林那一刻,气喘如牛的小嗷累得直接倒地,躺在铺满落花的草地上不愿起身,只差口吐白沫来表达它此刻的状态。寸心不得不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朝着梨林深处那阑珊灯火走去。
虽归心似箭,行至茅屋院门之外时寸心却停下脚步,隔着木门上的缝隙朝着院中望去,一向清冷人迹罕至的小院中此刻正热闹非凡。
一向喜怒分明的大嗓门掌门师伯正振振有词地说着些什么,几名身负木剑的白衣弟子立在他身后垂着头,正是下午与上官玄灵一同巡山的其中几名。而上官玄灵则是被茗心搀着,无骨人似的,几乎整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眼便能瞧出是受了极重内伤。
一席话说完,掌门师伯狠狠地甩了袖子,负手瞪着坐在小院石桌后一言不发的师弟,似是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从门外看去,这情景着实有些滑稽。
若寸心身为男子,此刻的情形将契合某位长辈带着被人糟蹋了的闺女闹上门,找对方家长讨要一个说法的情形。可惜寸心只是个女子,若契合了上述场景,此文将会变成一篇百合文。
冥尘坐在石桌后一言不发,虽努力地沉着脸,却沉不下唇角天生微翘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漫不经心的不以为意,从而引发女方长辈更加的怒不可遏。
犹豫片刻,寸心轻轻推开微微闭合的院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瘸一拐步入小院,直直走过去跪倒在冥尘膝前,抬起眼来还未及说话,冥苍身后一名白衣弟子已然站了出来,指证道:“掌门,弟子亲眼所见,正是她打伤玄灵师叔祖的。”
“师弟,你可还有何话说?”冥苍略微偏转脖子,侧身回首傲然俯视沉默不语的师弟,语气咄咄逼人。
浮云掩月,夜色沉寂,小院中十数人皆沉默不语,除却蛙噪虫鸣声依旧如故,此起彼伏而外,其余人都在静默等待冥尘给出一个说法。
就在此时,身后木门‘嘎吱’一声脆响,打破满院寂静。
君临带着淡雅梨香步入气氛正微妙的小院,穿过渐起的夜雾来到石桌另一端,面朝冥苍拱手施礼:“掌门,君某乃是外人,本不该插手青云门中是非,但掌门方才此言,着实有些偏颇了。”
“这孩子有几分本事,掌门想必比君某这个外人更加清楚,上官姑娘所受的内伤,绝不会是出自她之手。”顿了顿,君临不经意地瞟了眼虚弱得奄奄一息的上官玄灵,若有所指道:“更何况,若她有轻易将上官姑娘打成重伤的本事,自己又岂会被区区弹丸所伤。”
此言一出,上官玄灵颓废神色间陡然闪过一丝慌乱,在她秀气眉头微蹙的瞬间被众人捕捉后,却听得身后一名白衣弟子笃定道:“当时玄灵师叔祖正把玩弹弓,不留神误伤了她而已,可她,竟将师叔祖打成重伤!”
最后一句话从那名其貌不扬的弟子口中恨恨吐出时,寸心只能感叹他演技着实太好,根本无可挑剔。若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光听此言,只怕她也会深信不疑曾发生过这么一回莫须有的事。
若不是被冥尘身后的茗心猝然一句‘住口’截口打断,不知他还会编出何种匪夷所思来的事实来。茗心上前一步,斥道:“你明知寸心辈分还一口一个‘她’的称呼,以下犯上不敬师长,师伯师叔尊前且能容你放肆,此等目无尊长之辈所言,且能尽信。”
此番训斥突如其来却又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她偏向寸心,少一分则显得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