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一前一后,循着香味来到后殿。
抬步跨过门槛,宽阔大厅便跃入眼帘,厅中有数百名弟子正在用午膳。大多都是着素白、木黄道袍,偶有几名着玄色道袍的弟子掺杂其中。
在这片素白为主色,木黄为辅,玄色作为点缀的色彩中,着一袭华贵繁复湖蓝纱裙的上官玄灵就站在大厅正中的位置,挽着高高的鬓,唇色明艳。和今日穿着一套浅紫过膝短裙踩着一双深紫色靴子,长发随手用发带胡乱系在一起的寸心显得格格不入。
青云门规森严,其中就包括‘食不言,寝不语’,弟子们被束缚得即便数百人同时在吃饭,厅中却听不到除了吞咽而外多余的声音,连吧唧嘴的声音也是不允许发出的。所以,当上官玄灵说出“真是稀客”四字时,厅中弟子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目光齐齐投向她,再转到她目光所向的寸心身上。
今年举行拜师大典那一日,寸心处于昏睡中,门中的弟子们未曾见到这位新入门的年轻长辈。虽从她着装上便能猜出身份,却没人出来参见这位稚气未脱的前辈。
被这么多双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寸心浑身不自在,草草打量一遍,发现除了冷冷瞅着她的上官玄灵而外,竟再没一个认识的。其实整个青云她也不认识几个人,当下便打算退出大厅,去找一进后殿就直冲着厨房奔去的小嗷。
“来都来了。”转身的瞬间,上官玄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寸心稍稍放慢转身速度的同时,有一小股劲风撩起她耳发擦身而过,回身便见上官玄灵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身后,刚好挡住大厅出口。
“不吃点东西再走么?”接完上半句话的同时,上官玄灵悄然负手压平被劲风卷起的裙角,雪亮眸光中闪过显眼嘲讽,勾起唇角笑盈盈地看过来:“大家兴许还未见过她吧,她可是冥尘师..”本想说‘师叔’二字,却想起她入的是溯心门下,自然无法再唤冥尘为‘师叔’,而是该唤‘师叔祖’。
若不是贸然出现的寸心,流云上仙本该是她师父。
想到此处,笑容僵在上官玄灵脸上,顿了顿,才冷冷道:“她可是流云上仙的闭门弟子,与我师父乃是同辈分,可这位长辈是要来清宁殿用膳的,当真是难得。大家可得好好的记住她才是,下次她再过来,大家也好注意着点,别冲撞了长辈才是。”
这话字面上听着是善意的提醒,但门中弟子却心知肚明,来此处用膳的弟子均是没能修炼到辟谷境界的,九CD是辈分低的弟子。而上官玄灵刻意强调了寸心的辈分,讽刺不言而喻,当即便有不少着白袍的弟子窃笑出声。
寸心没听过上一章中关于清宁殿‘饿死’的故事,自然不明白他们因何发笑,坦然地反问上官玄灵:“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等上官玄灵回答,就近一名着玄色道袍的弟子便站了起来,替她回道:“掌管青宁殿的玄恪师叔前几日过世了,玄灵师叔接替了管事位子,自然会在这里。”
言下之意,上官玄灵来这里是为了办公,不像你,是为了吃饭。
听完这话,寸心果然有些失落,想着这饭堂以后可就归上官玄灵管了,那自己和小嗷往后的三餐该怎么解决。想起过往种种,寸心瞟了眼上官玄灵,觉得那位过世的管事没准儿是被人逼着过世的。
正说着话,后殿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啸声,满厅弟子瞬间纷纷惊起,目光齐齐投向啸声传来方向。
门口的上官玄灵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却也镇定地奔出殿门,准备前去查看。
啸声响起时,寸心已知那必是小嗷无疑,紧随其后退出了大厅。后脚刚一落地,便见左侧回廊转角处狂奔而来一名弟子,腰上系着的纯白围裙上血迹斑斑,手上还抄着锅铲,边狂奔边喊着‘救命’。
“究竟发生了何事?”上官玄灵上前一把拦下狂奔而来的弟子,急切问道。作为一名今年刚入门的弟子,掌门把青宁殿交到她手里,本就是遭人非议的。若是此时再出了纰漏,只怕掌门也保她不住,上官玄灵不得不万分小心。
弟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她,颤着声儿答道:“厨房...来..来了只..食人兽....”
话还没说完,上官玄灵就一把抛开了他,提步朝着寸心冲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断崖底,寸心是见过小嗷吃人肉的,加上又是饿了三天刚放出来,小嗷完全有吃人的可能。再加上那名弟子围裙上血红一片,寸心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小嗷在厨房啃人的场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回廊,试图抢在上官玄灵发现之前,将小嗷带离案发现场。
上官玄灵虽起步较晚,却胜在熟门熟路,终于在寸心抵达厨房门口时赶上了她。也不能说是被赶上,而是寸心就定格在大门那里,不是因为她想等着上官玄灵,而是厨房里实在是没有下脚的地方。
放眼望去,整个厨房乌烟瘴气,地面上躺满了锅碗瓢盆以及各种蔬菜和粮食,几名弟子扛着锅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而制造这片混乱的凶手就趴在这片废墟中间,正津津有味地将不知什么东西啃得咔擦响。
看着小嗷变得如同水牛大的身子,寸心目瞪口呆,想着完了完了,这得是吃了多少个人才撑成这幅熊样。
见此状况,旁边的上官玄灵心中气极,当即便骂道:“孽畜,我要你的命!”话音落下,人已提剑朝着小嗷冲了过去。
兀自享受美食的小嗷浑然不觉危险,直到寸心尖锐地喊出:“小嗷,快躲开”时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跳开,上官玄灵手中的青剑已经触及它颈侧白毛,这一剑避无可避。
上古名剑削铁如泥,遑论肉身?这一剑若是刺下去,小嗷难逃一死。寸心自然不能让此事发生,几乎是上官玄灵身形一动,她便紧随其后的跟上,抢在青剑刺入小嗷身体前一脚踢飞上官玄灵握剑的手。
被这一踢,上官玄灵脚下绊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这遍地狼藉中,恼羞成怒的她运起真气注入青剑,霎时间整个厨房中青芒万丈,青剑再次朝着小嗷刺了过去。
这剑的威力寸心是见识过的,挡在小嗷身前的寸心急忙拍拍正发愣的它,低语道:“快变小啊。”
可小嗷很不配合,同样见识过青剑威力的它紧张得忘记了该如何缩小自己身体,被逼得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