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异样的巴德和马克，扭头向身后望去。
不知何时，在他们背后已经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教授他们基本剑术和格斗技巧的索伦，而另外两个，一个是身形瘦削衣着装束一看就是贵族的少年，在少年旁边则俏生生的站着一位蓝发、蓝裙的美丽少女。
看样子，三人站了有一会功夫了。
“啊，索伦大人，你来啦。”巴德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渗了出来，他不确定，刚才自己与马克的对话是不是被他们听到了。
至于马克，更是将脑袋低低垂着，心想完蛋了，自己在背后议论自家的贵族老爷，这要是被听了去，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了。
索伦面色难看，向前迈出一步，浑身鼓胀的肌肉起伏抖动，他捏紧了拳头就要教训这两个家伙，两人的声音虽小，可已是大地武士的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菲丽娅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论是在她的家族中，还是这些年游走帝国各地，都让她见识了太多落魄贵族的辛酸，被自己的领地子民议论和怀疑确实不堪，但相比起失势之后被周身虎视眈眈的饿狼群起吞的渣滓不剩，这又算什么？
她心底倒是很好奇，身为当事人的诺维，该作什么反应？
诺维挥手阻止了就要揍人的索伦，面上反而挂起了一个微笑：“他们说的并没有错啊。你们叫什么名字？”
“巴……巴德。”
“马……克。”
两人就是再笨，此刻也猜到了面前的少年的身份，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回答的也是结结巴巴。
索伦放松握紧的拳头，狠狠瞪着巴德两人：“滚回去列队。”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之后，31人的小队分三列在场地中排开，民兵们大气都不敢出，心中都在咒骂着马克，这孬货，说不定连累的他们也要一起遭殃。
这些骨子里很朴实的村民，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贵族老爷，但贵族老爷们喜怒无常的脾气他们可是没少从村里的老人那里听说。比如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啦，比如稍有不满就抓起来吊打解闷啦……
想想都令人害怕。
诺维走到队形前面，第一次面对面的看着自己的这些领地子民，心中总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他组织了下语言：“大家除了平时忙着打理庄稼，空闲的时候可能也会进入森林中打猎，所以都明白一个道理，弱小的兔子要被狼吃，跑得不快的野鸡要被猎枪打中……弱肉强食，不仅适用于丛林，也同样适用于人类社会，就像这几年，没落的奥斯康汀家族，就成了其他贵族眼中的兔子、野鸡。”
“在你们受到野兽魔兽袭击的时候，没能力保护好你们，在粮食欠收的时候，没能力给你们提供资源，作为林南镇的家长，确实太失败了。”
“我向你们道歉。”诺维弯腰对众人鞠躬。
并没有迎来想象中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咒骂，反而是道歉！
一个贵族少爷，向他们这群泥腿子、卑贱无比的平民农夫道歉！没这个传统啊？！
诺维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和动作，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显然大波。
于丹伦斯两千的人类历史，于卡妙帝国绵延数世纪的社会构架，作为站在金字塔上层的贵族，对于底层的平民，从来都是毫无节制的奴役、剥削，在他们眼中，平民只不过是一群人形牲口而已。
而平民们本身，似乎也早已接受这个无法撼动的事实。
同样震惊的，还有菲丽娅。在她的预想中，诺维即使没做出当场将两人打残的举动，至少也要立刻将他们驱逐出队伍吧。
这是一个贵族对待背后怀疑自己的卑贱子民该有的态度吗？虽然那两个平民说的没错，但这已经涉及到一个贵族应有的尊严问题，没有了威望和尊严的贵族，还能称之为贵族吗？即使这个贵族再如何的落魄。
她眼神异样的盯着自己的这个表哥，心中愈发的好奇。
诺维继续平静的说道：“但是弱小，从来都不应该成为借口，不是任由自己逃避现实和任人欺凌和宰割的借口，野兔斗不过饿狼，它可以选择训练自己感知危险的能力躲开饿狼，就算被一口咬住，临死前也应该用它的后肢瞪瞎饿狼的一只眼睛……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现在，我的子民们，我一时没办法提供强大的武力保护你们不受侵害。”
“但是，我想尽我所能，努力让你变得更加强壮，自己给予自己保护。”
“我的子民们，你们愿意强壮自己，保护自己的妻女父母，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让他们不再受到伤害吗？”
诺维斩钉截铁的道：“告诉我，你们愿意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猛然爆发出嘶吼：“愿意！”
索伦跨前两步，扫视了一眼变得有些热血沸腾的人群，而后转身正对诺维，握拳靠胸，大声喊道：“为了奥斯康汀！”
“为了奥斯康汀！”
掷地有声的呼喊，没有震动苍穹，却在伐木场上空久久回荡。
经过诺维一番鼓动，这支年轻的队伍精神明显一振，每个人的胸腔中似乎都有一股热血在翻涌。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卖力训练，并不只是贵族老爷的命令，也不只是为了那5银费思的薪酬，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不受伤害，这比什么都重要。
还是巴德指挥其他人做基本的剑术动作训练。索伦陪同诺维、菲丽娅两人在伐木场四周查看新建造好的两座屋舍和其他一些设施。
“诺维表哥，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跟其他所有的贵族都不一样。”菲丽娅边走边表达自己的想法。
诺维笑了笑：“哪里不一样了？”
菲丽娅歪了歪小脑袋，眼睛眨了眨：“你似乎在心中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贵族，而且刚才那一番话也说的很有意思和道理，想来，你是第一个向自己的子民道歉的贵族少爷了吧，尤其是最后那番话，听得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呢。”
诺维心里流汗，自己那番话几乎掏空了他的所有语言储备，在他自己看来，水平一般的不能在一般了，如果换作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的那些演讲家、口才大师，估计直接可以把这群质朴的村民洗脑了。
对于自己这番话，能起多大的作用，他根本不在意。诺维很清楚一个道理，在这样一个险恶的环境中，说得在漂亮，远不如实打实的解决问题、提升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