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三年时光晃着晃着就过去了,黯风营的人也终于意识到穆樨勒的慧眼如炬。三年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居然是个武学奇才,三年时间已经学完了黯风掌的第五重。
其实,众人都把穆樨勒想得太神了,其实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有这么大天赋,起初只是教他几掌防身,却发现几章满足不了这样一个如饥似渴的徒弟。于是三年,教了五重。
在穆义昂不断学习的过程中,穆樨勒也在不断学习。穆樨勒是真的勤勉不辍,真的天赋异禀。他和穆义昂一样十岁习武,十多年来,一直风雨无阻,一如既往。即使他收了一个徒弟,但是自己的练习从未间隔过,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努力,武功一天天精进着,直赶营主。
有时候营主觉得,让自己这位大弟子收个小徒弟,未尝不是件好事。但还是有让他担惊受怕的地方。一是,穆樨勒这三年辛苦劳顿,不知道会不会身心俱疲。二是,穆樨勒已经好久没闯祸了。依照以前的架势,穆樨勒只要时间长不去闯小祸的话,他就会闯出一个惊天骇地的大祸来的。
据穆义昂回忆,每次穆樨勒预感自己会闯祸时,都会先告诉营主,因为穆樨勒的预感很准,因此先说了,营主不致于没有心理准备。而穆樨勒说的最多的两句话话就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和“福之,祸之所倚;祸之,福之所伏”。
而那一次是真闯大祸了。
穆樨勒见三年来从来没带穆义昂离开过黯风营,离开过明州,就打算改天带他出去转转,正巧战事消停,各国整顿民生,战争正式结束,进入和平休战期,百姓可以正常生活了。
三年前拜师的那天,穆樨勒当日就抛下穆义昂让他先练着,自己美滋滋地去参加别人婚礼去了。导致人家孩子在黯风营哭了一整天。
如今嘛,孩子长大了,穆义昂就要带他去看别人家的孩子了。想着想着,他就决定了行程。
这不,他刚计划,一个请帖就送来了。他一拆,瞬间就兴奋了,但他又疑惑了,所以跑去找人。刚进营帐,他就开口道:“师妹师妹,三儿你也在啊。我听说天曌明晔他们生了个男孩,你不是说五年后他们商议婚事?为什么孩子现在都四五岁了?”
成昕正和穆樨茹商量即将要出的任务,立刻就被打断了。能叫穆樨茹是师妹,成昕是三儿的人,就只有穆樨勒一个。所以,他们俩同时转过去,看着来人。
穆樨茹扶额,道:“我说的商议。他们两个人你不知道?能正大光明地隆重举行婚礼?”
成昕跟着后面解释给穆樨勒解释:“还有,我们三个三年前不是也去了,他们的那个儿子你不是还见着了?”
“是吗?不记得了……”
两人说不尽的无奈,拖着声儿道:“拜托,那孩子的字还是你起的,叫子召好吧?”
穆樨勒把所谓自己替人家取的字念叨了几遍,突然就明白了:“三儿,那就是说其实明晔和天曌他们俩在寄喜帖给我们的时候,子召就已经一岁了。他们俩其实是五年前完婚的。但是因为情况不允许,他们三年前在递喜帖的时候就和师妹说五年后商议婚事啊。”
成昕不知道怎么和穆樨勒说,有些心虚道:“其实啊师兄,还有一件事情明晔要我亲口告诉你。那个,这次明晔和天曌是请我们去参加他们的双胞胎女儿的生宴。他们的女儿刚出生不久。”
穆樨勒一蹦三尺高,吃惊地道:“你说什么!双胞胎女儿?!”
接下来,成昕和穆樨茹想当有默契地人有穆樨勒叽叽咕咕地一个自言自语了半天,一直到晚上,穆义昂来找自己师父了,成昕才把穆樨勒推给了穆义昂,并让他好生照顾。
穆义昂把穆樨勒搭在肩上拖着,见穆樨勒还是在全心全意地犯嘀咕,不自己走路,穆义昂就唯恐自己撑不住,把穆樨勒摔在地上。
“啊?师父,你说些什么呢。前面是门啊师父,等,等等,喂师父你干什么呀?那不能碰啊师父。师父那危险,师父……师父……你倒是小心些啊。”
一路上,穆义昂左拦又拦偏偏穆樨勒不让他省心,什么地方危险就往什么地方撞。
咚。
一声闷响传来,算是彻底把穆樨勒从懵懂的思考状态给拉回来了。他清醒了,定睛一看,穆义昂正压在他身上。
两大男人就保持这种奇怪的状态保持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而且是那种双方眼都睁着,互相对视,脸靠的很近的那一种。
先反应过来的,是压在穆樨勒身上地穆义昂。他惊慌地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双手反过来一按,想要支撑着自己起身的时候,就听穆樨勒一骂。
“喂喂喂,你小鬼手压哪的啊?”
“师...师父,弟子,弟子知错!”
“算了我又没生气,你别在我身上瞎按就行了,快点起来吧。”
“哦……哦哦。”
“那个地方也别碰!”
“哦……哦哦。”
少年一个懵,只能满嘴哦哦哦的,绝对是特别听话,唯师父马首是瞻。好不容易穆义昂才起来了,穆樨勒一边嘟囔一边锤着背。
“师父,那个……要不要弟子帮忙?”
“好好,何乐而不为?来吧来吧。”穆樨勒完全忘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听他要帮自己捶背,立刻同意了。
三年,穆樨勒其实也发现穆义昂和自己一样,锤得一手好背。锤着锤着,穆樨勒突然一敲脑袋,把自家徒弟又吓了一跳。他道:“义昂,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师父,弟子不知做错什么,会让师父赶弟子走。”穆义昂闻言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悲痛道。
“不是不是。是我要走的啊,不对不对是你。不对好像还是我……哦哦,是我们!为师想带你去江南看望我和你两位师叔的故友。”穆樨勒嘴上的话说得不谨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立刻捂着嘴,把穆义昂从地上拉起来,嘴里一串串的就出来了。
穆义昂心情此起彼伏,听了穆樨勒乱七八糟的解释,瞬间懂了:“弟子明白了。江南的话,师父我们是不是得准备一些南方的服饰啊?交给弟子吧,弟子会处理妥当的。”
穆樨勒笑了笑,拍了拍穆义昂道:“有什么问题就和为师说。”
然而穆义昂却格外不留情面地呵呵笑着道:“师父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你看看你的袍子,都弄脏了。”
闻言,穆樨勒看看自己的黑袍子,沾满了尘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说,别说,就当自己不知道,要不然然后你帮为师洗了吧。”
“师——父——”穆义昂对穆樨勒这顺理成章地让他洗衣服实在叫苦不矢。
江南与明州,一个东南一个西北,相离甚远。但是明晔与天曌是让黯风营这三人去参加生宴,一周岁的生宴,足够穆氏几个人过去。
但是,成昕和穆樨茹要出任务,不能依约到达,但可喜的是,他们出任务的地方就在东辽涑沂,离得江南的钱塘很近,争取宴前一日也能到达。
本来,钱塘才是穆樨勒师徒俩的目的地,过个几天再走也能提前到达,但是穆樨勒怎么会放过一个带着徒弟去如梦般的江南水乡游玩的机会,第二天就和成瞻他们一起,向着东南方向进发。
涑沂在秦岭淮河一线的最东边,涑沂往东,便是滩涂浩海。但因为涑沂在淮河偏南的地方,就被东辽收入。成昕和穆樨茹先在涑沂停下了,短暂作别后,师徒俩继续一路向难出发。最终,穆樨勒决定在鱼米之乡姑苏落脚。
姑苏和明州真的是非常不一样,明州缺水得厉害,所幸黯风营坐落在绿洲,因此对缺水这种观念,穆氏师徒俩并不清晰。但是他们知道,姑苏这个地方,水多,真多,还不是一般的多。
用当时穆樨勒的话来形容的话——姑苏的水和明州的沙一样多。
初到贵宝地,得先找地方落脚才是。这是穆樨勒多次出任务总结出来的每个人都知道的浅显道理。除了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穆樨勒并不能帮上穆义昂什么忙。
都说师父照顾徒弟,但是自从穆义昂懂事了之后,所有生活琐事都是穆义昂处理。至于为什么穆樨勒会不闯祸,都是穆义昂的错,只要见着自己师父要闯祸,身为徒弟的穆义昂都会立刻掐掉这个苗头,然后再耐心教导一番。
穆樨勒每次反省的态度都格外诚恳:多谢义昂能够在这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风景怡人,清风拂面,天高云淡的日子里聆听我这次深沉至极的反省。我对这样粗鄙卑劣的错误感到痛心疾首。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对这种行为感到深恶痛绝,我一定痛改前非,不辜负义昂你的一片苦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鹄鸿客栈是水道旁一个普通的小客栈,用穆樨勒的话来说,名字宏大,店面精悍。精悍倒是算不上,但地方绝对是不大。穆樨勒边怀疑自家徒弟失心疯选了个这样的小客栈边走进鹄鸿客栈。
“嗯……义昂,我们的盘缠好像丢了一袋?我刚刚左翻翻右翻翻,找不到了。”穆樨勒边四下翻着包袱和自己身上边道。
见穆樨勒在那折腾,穆义昂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道:“师父,那个,你在刚到姑苏的时候买了几坛糯米酒,喏,就在那儿放着呢。”
不远处的木桌上,正是穆樨勒亲手抱进来放着的酒,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坐船通过水路到达姑苏的时候,他比穆义昂还兴奋稀奇,他从没到过这样的水乡小镇,沿河的瓜菜果蔬,虾鱼水货,丝锦绸布,茶水糕点,看得他目不暇接。
后来,穆樨勒在穆义昂强烈反对下,自己要去划船,结果立刻就和另一条规矩航行的船相撞起来。
“对……对不起。”穆义昂立刻站到船舷边上,给人家道歉。
那船的船客出来一看,是位长得不错的小少年郎,抱拳友好地笑着道:“哦,小兄弟无妨。我们初来乍到,不太熟悉江南的水路,会撞上你们兄弟俩的船分外抱歉。”
穆义昂觉得对方也是个好说话的,更加觉得不太好意思了,稍稍强调道:“我们是师徒。”
穆樨勒察觉到动静,把桨递给船夫,走到穆义昂身边看看了对方船客,抱拳道:“对对对,他是我徒弟。方才在下撞了阁下的船,真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是从北方来的,不太会划船,还望阁下谅解。”
“莫非阁下是从西梁来的?”
“是。西梁明州。”
“哈哈。原来阁下是明州人!说起来我也是西梁人。不过,我住在明州旁的昌州。”
“是吗?看来我们分外有缘。都是一乡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是穆樨勒,还请教阁下姓名?”
“我叫喻宁。兄弟姓穆且轮到樨字,莫不成是黯风营营主的大徒弟?”
“正是。”
“哈。我就说嘛,穆兄弟可能对我这个喻宁的名字不太熟悉,但我就是江湖盛传的万事通,喻明贤。”
“原来喻明贤就是喻兄弟?失敬失敬。”
姑苏水路贯通,水网密布,白墙黛瓦。穆樨勒和喻宁同同一干路进来,但到了支路便得分道。
临别时,两人互相买了些江南特产赠予对方。穆樨勒花了自己所带的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三坛糯米酒,送给喻宁一坛后,自己留下了两坛,喻宁则给了穆樨勒几个竹刻竹织的小玩意儿。分别后,也表示希望有缘再见。
“师父?你想起来?”
“呃,是的。那就住这里吧。老板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也堵得慌。义昂义昂,快给钱吧,就一间房行了,现在钱不多了,咱省着点花。”
客栈老板有些摸不着脑袋看着他们。面前两个人,一个是十多岁的小少年,一个是二十多的年轻人,但他却觉得那小兄弟远比旁边的年轻人懂事得多。他收下钱,安排他们住在二楼的碧筱间。
碧筱间是鹄鸿客栈最好的房间了,其实客栈一楼和平常的一样,是给访客用餐的地方,二楼才是客房。鹄鸿客栈也是价格公道,交通方便的地方,不然穆义昂也不会选在这里的。房间都是一个价,但是老板见着是两个有些落魄(?)却长得不错的年轻人,便好心地给他们安排个稍大,布置较好的好房间。
万万没想到,看着格外有欺骗的这兄弟俩,刚来就给他的客栈添乱子。或者,应该说是故意来砸场子?
老板听到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小二说出大事拦不住了,他知道立刻哒哒地爬上楼去,道:“几位客官有何事吩咐?”
边说着,他看了看起冲突的双方,一个是刚刚来的那个年轻人,一个却是他的老主顾了。他那老主顾看到老板终于来了,立刻道:“老板,我们算是老相识了。哥几个年年到姑苏来都是先来你这住的,但是那龟孙子是干什么?他干嘛给哥几个使绊子?是惹他还是怎么了?”
穆樨勒生气起来一点都不客气,毫不示弱地道:“老板你可得讲讲道理,他带人欺负我徒弟,你说说我难道还视而不见?”
那人接着唾道:“呸!去你的欺负你徒弟。你孙子哪只眼睛眼睛看见了?让爷爷告诉你,爷爷到这里来,还没几个能惹我的。”
穆樨勒还要去说理,却被老板个穆义昂一人一边地都给拦住了。他们一边拖着穆樨勒一边嘴里劝慰。
“师父,的确是我错。不关别人的事,我们还是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还是你告诉弟子的。”
“是啊小兄弟,你徒弟说的对。都算了算了吧,你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帮人,咱惹不起。”
听着两人的好心劝阻,依穆樨勒平常的习性,应该早就作罢了,但今天,向来耳根子软的穆樨勒却格外执拗,虽然被拖着走了,但是一记小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些人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