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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萧拓沉着脸从后面赶上来,待走到近前时,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稍稍扫了林妙妙一眼,便垂眸立在萧国公身侧:“父亲,晚膳何时摆上?”他双手垂在身侧,说话时还微微带笑。

林妙妙从没见过萧拓这般模样,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心思深沉的叔父,而是一个尊敬老父的孝子,判若两人。

她心下只觉发寒。

难怪上辈子她会被骗得走投无路,与眼前之人想必,她的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的——萧拓的伪装,比他的心计,更要骇人。

萧国公转过脸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到萧拓眼皮颤了颤,面皮微动,老头淡淡的应了声,“不必准备了,我叫祺姐儿去我院子里——总要带她去见见靖安。”只是听到‘靖安’二字,萧拓低下头,实则眼皮却颤的更厉害了。

老爷子的话中,总有种莫名的意味。

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萧拓暗自思量,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他都一一作了处理,不可能有漏网之鱼,父亲若是重新查探,对他,只怕也仅限于怀疑罢了,并没有证据。何况,萧靖安再是他宠爱的儿子,这时候也化作了一坯黄土,难不成他还要为了一个死人,与另一个儿子撕破脸皮?

倘若萧国公还是年轻时候,那个刚从战场上回来,浑身带着杀气和锈味的男人,萧拓也许会更犹豫一番,只是现在的老爷子虽雄威犹在,却已是迟暮老人——人越老就越怕失去些什么。

他是国公府最出色的儿子,更在朝得皇上宠信,即便对他不满,老爷子也别无选择。

因为这天下,始终属于皇权。

况且……萧拓停下脚步,回身望了萧府大门一眼,目色蓦然幽深,听太医院赵老的意思,老爷子身子日渐衰减,等到旧伤再次复发之时,只怕连床都下不了,至于这一年之内究竟熬不熬的过去,还是两说。萧拓皱起眉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父亲。倘若老爷子不曾多想,他也会将这个孝子,一路做下去。

就像以前那样。

萧拓低低掩下眉色,他指尖微动,口中喃喃念道——萧靖安。他哑声轻笑,大哥,如果不是你给了我希望,我也不会走到今日……一发不可收拾。

摊开手,掌心竟已一片湿迹。

沈泽闷声不吭的埋着头,奋力攀爬着门框下又大又宽的横木,前头传来断续的交谈声,叫他更想快些进去瞧瞧,横木似是刚涂了漆,表面光滑,沈泽动作愈发加快,搭在横木顶上的两只前蹄差点滑下来。沈将军脸色一黑,后蹄猛地使力,瞬间蹬台而上。

国公府非凡之处,从这非同寻常的横木来看,便可知晓。然则身高不够,才是硬伤,幸好力气大了不少,跳跃能力也随之加强,否则连门槛都跨不过去。

两个云鬓美颜的蓝衣丫鬟端着托盘从外头经过。

“听说国公爷亲自去接了外头那姐儿?”

“可不是,我看啊,这位小姐得了老爷子喜欢,往后在府上的地位只怕比三爷的两位小姐还要高呢。”

先前开口那丫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不过毕竟不曾认祖归宗,幺姐儿也便罢了,可到底是越不过盈姐儿的……”毕竟现在是三爷当家,盈姐儿才是府中的嫡长女,身份高着呢。

至于幺姐儿,虽受三爷宠爱,却和她亲姐一般不得国公爷喜欢,不必多做考虑。

阿幺跟在父亲后头越想越气,见爷爷带着林妙妙那乡下丫头往老院子里走,当下也暗自尾随在后,未想还没进到院子里,便听外头两个丫鬟讨论她和亲姐……这一听可真不得了了!本就被林妙妙说次女说了一肚子火气,此时又听另两人这般谈论,小丫头捏着拳头厉声道:“竟敢谈论府上的主子,你们都是哪个房里伺候的?”

两个丫鬟回头看着喷火的小丫头,惊得差点连托盘里的东西都扔飞了,府中谁不知道幺姐儿给二爷惯得牛气冲天,最见不得人说她不好,她俩先前嘴碎了三两句,这会儿只怕要遭殃了!

阿幺冷哼一声,余光突然瞥到一团东西——她惊疑的转过脸去,定睛一瞧,门框里竟是那头额上一顶白毛的黑脸小猪。这不是跟着那乡下丫头一块来的猪吗?长得可真丑!而且比盈姐姐那只吉豆差远了!!

虽是这么想,小丫头还是磨了磨牙,蹲下身子猛地伸出胳膊,小胖手张开,出其不意的捞住小猪猡的后腿。

小丫头是真使劲儿,沈泽头脑嗡的一声,后腿一时都没了直觉。

沈泽:“……”

“这招叫先发制人,爹教我的。”阿幺笑眯眯的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动物,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你既是那个乡下丫头的爱宠,我得好生想想,该将你藏在哪儿才好呢?”

沈泽皱起眉,扭头看着后蹄上的小胖手,眼底露出几分灰沉的冷意,乡下丫头?是啊,可偏是她口中那乡下丫头,却比面前这位所谓的国公府小姐知礼多了!

将系在腰上的汗巾子解下,三下两下绑在沈泽脖颈上,阿幺手提着一端,正举步要走,忽然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对两个丫鬟虎着脸道:“你们看见什么了?都给我记住,我可从没来过这院子。”她挥了挥捏起的小拳头,其意不言而喻。

国公府里也都是人精,两个丫鬟虽心境一阵起伏,却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着脸连连摇头:“不曾见过二小姐。”

阿幺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牵了沈泽便要走。

假意随着她离开,沈泽抻了抻身上的粉带,低头看着喉下随意系起的活结,微眯了眯眼,幸好……他月前便已经长牙了。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低着头端着托盘跑远了,过了一个转角才敢深呼出一口气,两人互看了一眼,再回头一瞧,幺姐儿果然已经走远了。

萧国公头上花白,脚步却很稳,每一步都好像丈量过一般,极有节奏,仿佛正一丝不苟的踏着战场上的鼓点。林妙妙初时不觉得,后来发现时才暗觉惊讶,却也不知是练了多久,才养成得这般习惯,行伍之人,果真不同。

穿过院落,便是老爷子的书房。

萧府侍卫留守在门外,林妙妙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整个人已被拉着踏进书房的门槛,书几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书,边角却都已泛黄,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藏书——萧国公的书房,她是从没见过的。

书几旁是一幅画。

葡萄藤下的青年人,蓝衣墨发,手执书卷,浅颜带笑。

眉眼和她有几分相像,却要更加沉稳。

她前世也曾见过父亲的画像,不过并非这一副,而是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少年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今日所见的要内敛了几分,但更适合她对一个父亲的理解。

微微移开目光,林妙妙望向身侧的人。

萧国公看着这幅画,眼睛里飘飘浮浮,似乎想起了许多事情,又好像将那些曾刻意遗忘的沉重状似轻松的剜出来,“这些书都是你父亲看过的。”

林妙妙原先对生父其实没什么概念,可现在看着老头的背影,她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是像对林父的亲情,而是血脉里渗透而出的悲伤,有人缅怀,有人记得,便会永远存在。

萧国公微张了张口,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只是轻轻一叹。

他这一生有五个儿子,第二个儿子四岁便殇了,现在最疼爱的大儿子也没了,对一个父亲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打击。即使他冲锋陷阵无所不能,可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割下一块肉的时候,它也是会疼的。

书房里,朗朗书声似乎都已成了过去……

“父亲,三弟自小习武,倘若由他继承父亲的荣耀,定然能为父亲保住战场上的英名。”文弱的少年眼睛挺直着脊背站在面前,他神色黯淡了一分,捏紧了拳头,“我自小体弱,即便熟读圣贤又如何?不能跟随父亲为国效力,便算不得什么英雄的儿子。”

“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你是嫡子,萧府自然由你来继承。”对面的人不为所动。

窗外的少年呼吸促了促,蹲在窗下,暗自咬了咬牙,眼中却渐渐流出几番神采,是啊,大哥说的对,倘若是由他继承了父亲的地位,一定会让萧府的声势更上一层楼。

如果大哥不再是嫡子,他便能成为父亲最优秀的儿子。

他只是……一切都为了父亲而已。

沈泽的身体,已经承受了李副将一整个月的口水连篇。从原先的小声叫魂,变作对每日见闻高谈阔论。

“……今天那群小子又泡上上打野猪去了,我老李也凑过去抢了块,老大你要是再不愿清醒,猪肉可就叫他们全吃了啊……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上次澧城遇见的那个林家小女娃了,是叫什么雀来着?当时模模糊糊没听清,现在我那个后悔啊怎么就没多问两句……”李副将这个大老粗从原本的蹲床下变作做床角,喋喋不休的说来说去。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李副将歪着脑袋低笑两声,竖掌小声道:“我说老大,最近我觉着你救下来的那位杨阁老的孙女,好像对你颇有点意思,这可是出身清贵的大家小姐,你总不能无动于衷了吧?”

“李大哥,将军可是还不曾醒来?”正说着,外头便传来一道清甜的女声。

李副将忙将脸上揶揄的表情收拾掉,直起身大步往帐门走去,刷拉一下掀开帘子,看清来人正是自己方才话中的主角,李副将脸上连红一下都不曾,直接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杨姑娘。”

外头的姑娘不过二八芳华,长得细眉细眼的,脸上也洗的白白净净,和山上那会儿的泥娃子简直判若两人,不得不说,老沈家的人都生的格外好看,就连老的不成样子的杨阁老将洗将洗也是清癯贵气,更别说这等正值青春年纪的小姑娘了。

瞧了眼杨姑娘手上的托盘,李副将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辛苦杨姑娘了,往后直接叫门口那群闲得发慌的家伙来送饭就好,不用亲自跑一趟。”

“毕竟将军是为了我们一家才变成这样……”杨萦咬了咬唇,“杨家人自当知恩图报,将军一日未醒,我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李副将心底连连叹息,瞧瞧,多好的姑娘,要是真错过了才了不得,老大你快起来吧啊啊啊啊——远在国公府的小猪猡以刚生出来的嫰牙在与颈上活结殊死搏斗时,猛地打了个喷嚏。

帮着把托盘端进去,杨萦仔细的将菜汤分门别类,前头都是顺便给李副将带的饭菜,最后一层才是沈泽的药汤,刑军医说将军现在的身体只能用流食,但实际上连粥都不用,这样一碗蒸了好材料的药汤便足够了。

李副将不自在的挪开位置,毕竟是面对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吃起饭来也有些坐立不安,这么左挪一下,再左挪一下,一只做工精细的青色钱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这东西他认得,是老大一直捂在怀里的东西,想来应该比较重要,他便给留下了。

他伸手捞起,看也未看便随意塞进沈泽枕下,玉枕盖在上头,一颗指甲大小的绿珠滚落在钱袋口,在枕下散发着盈盈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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