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官义舞这样的感慨,黄今忽然发现她的眉目之间隐隐地露出一股忧郁来,心里不由地有些动容。她这人是喜欢钱,但是不会说抠到一毛不拔的那种。她感慨地问道:“义舞,如果你想走出这个青楼巷子,我可以帮你的。想来你现在是青楼头牌姑娘,身价会高些,但是我是绝对出得起的。今日与你相识觉得很有缘,我愿意赎你出这是非之地,可好?”
不等上官义舞作答,慕容双已经惊叹地咂巴起嘴来。她拍着黄今的肩膀对上官义舞说道:“义舞姑娘,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这位小姑子真的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要的人,几乎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她现在能跟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可以想见,她将你看得有多重要的。赶快答应了今今吧,她可难得这样慷慨的。”
上官义舞闻言,心中一阵阵感动。她苦涩地一笑,看了看虚无缥缈的空气,眼神散涣又无力。
“承蒙今今抬爱,我心里一阵温暖。只是在这里,我还有一技之长。出了这里,怕是连温饱的钱都挣不到了。”
“不会的,你可以来我的商行里工作。我有很多家店面,一定有一样工作可以适合你的,真的!”黄今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总觉得像上官义舞这样才貌出众又气质非凡的女子,不应该在这里堕落与沉沦的。
上官义舞看向黄今,眼里已是一片清澄。若是仔细留意,可以看到她眼眶里有股湿濡在激荡。她轻叹一声说道:“今日有你这样真情相对,义舞已经感激不尽了。曾经的我,也曾幻想能够遇到一个真心愿意赎我出青楼的良人,所以我一直坚守着我的清白,想要用我的贞洁来报答他的爱戴。如今,捧我等我盼望我出台表演的人那样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用高价为我赎身。因为我是一个青楼女子,即使是青倌出户,身上也已经落下了永远的妓女印记。竟想不到,现在会有今今愿意这样对我,还是爱财如命的一个人,愿意解囊相助义舞。你若是位男子,义舞定当以身相许了,呵呵。”
说到最后时,上官义舞已经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谁也不懂她背后的心酸,都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人儿。今日黄今的所作所为,让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片温暖袭来。
黄今和慕容双听着,也是颇有感触。现在这个世道也的确是这样,一朝为青楼女子,便永生都被世人唾弃。即便她是青倌又怎样,被众人吹捧又如何,终究是抵不过更多人的流言蜚语。在这飞短流长泛滥的京城里,更是难以立足安身。相比起来,还是青楼最为安全了。
黄今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她只感觉到心里有一股压抑似的,为什么要有什么青楼妓院的,她忽然恨死了这种地方的老鸨们,逼良为娼的比比皆是。闷闷地端起酒杯,对上官义舞嘟囔道:“那你想清楚了可以叫人来告诉我或者我的商行里,他们会尽快通知我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为你出钱出力。因为,你今天也诱惑了我,我愿意为你倾囊相助。”
“谢谢。”上官义舞朱唇轻启,很简单的两个字,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
不同于包间里的忧郁气息,在走廊里的洛武正着急忙慌地跟老鸨说着什么。
“欧妈妈,我多给你些银两,这样总可以了吧?我们爷盛情相邀上官义舞姑娘,她若是不是,我也不好跟主子交代的。”他苦着一张脸,为啥总是让自己来做这样的差事呢?
老鸨扭着小蛮腰,闻言停下脚步说道:“哎呀,我说这位客官。我也想挣你的钱,可是我们的义舞姑娘是有些小脾气的,她说不见客,便真的就不见客了。再说了,刚才你也跟我去了,她不在房间里的嘛。那那那,你刚才给我的这些银两,我全退还给你。”
说着,将手里的银两又塞回了洛武手里。
洛武软的不行,决定来硬的。娘的,欺负他好说话是不是?他抬起手中的剑柄抽开一些,直接架到了老鸨的脖子上,强撑着凶狠的模样,沉声说道:“你这春宵阁再大,也不过就这么些地方,人又不会飞了,赶紧给我去找,否则我提你的头回去复命!”
“唉呀妈呀——”老鸨被她的话吓得早已经魂飞魄散了,现在身边又没有打手可供使唤,看这洛武又是个练家子似的。她颤着声音磕磕巴巴的说道,“客、客官……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平时都是不出房间的……啊,胭脂,你这小蹄子赶紧给我过来……快点……”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看到了站在一个包间门口的胭脂,赶紧将她喊了过来。她笑着对洛武央求道:“您受累别这样把剑刃抵在我脖子上行吗?我也跑不了,被人看到我这样……不忒好看。”
“你早点答应我不就是了,哼。”洛武轻哼一声,放开了她。他现在也是狗急跳墙了,早知道她欺软怕硬的话,他早就拔剑要挟了。
胭脂听到喊她,转过头去看到是老鸨。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低头小声地喊了一句:“欧妈妈,胭脂来了。”
老鸨将她扯过去,低声喝道:“我问你,你们家姑娘呢?平日里不是不出闺房的吗?怎么刚才去了找不见她呢?”
“啊……姑娘她、她在那个包间里见客人,说是其余人谁也不见。”胭脂不敢抬头看她,小声地说道。
“客人?”老鸨疑惑地向那个包房的门口看去,凝眉想了一下,想起是黄今她们在里面了。她们两个人看样子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长得细皮嫩肉的,财大气又不粗的,那可是难得的好客人。
想到这里,她堆笑着向洛武看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客官,您也听见了,义舞姑娘正在招待客人,不方便再出来的。”
“那个房间里的就是客人,我们就不是客人吗?”洛武皱眉看去,就在他们包间的旁边。
他看老鸨也不愿意去请上官义舞的样子,索性自己就去了。
“哎——这位客官,您可不能去啊……”老鸨上前就要拦着他,可是他回过头来一抬手中的宝剑,吓得老鸨也不敢说话了。
她决定了,以后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要有七八十个打手跟着,要再来一个这样拔剑相向的客人,她这条老命还要不要活了?她拍着胸脯喘气,现在还觉得脖子上凉凉的呢。
胭脂紧跟着洛武,怯懦地说道:“客官,您不能闯进去的,我们春宵阁的规矩……”
“闭嘴。”洛武佯装愠怒地瞪向她,惊得胭脂瑟缩了下脖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走到门口前,他刚要推门而入,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很熟悉。再仔细一听,忒熟悉了!
他伸出手指头,舔了点唾沫,就向窗户纸上捅去。
站在他身后的胭脂一看,啧啧,忒恶寒了,这位客官怎么不进去了,又改偷窥了呢?里面有没有什么活色生香或者吸引人的响声。
洛武闭上一只眼睛,另外那只向抠出的洞口里探去。只见他们家太子妃黄今跟黄慕皓的媳妇都在里面,正对着他这里。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上官义舞了吧?
洛武心想:既然今今在跟人家义舞姑娘说话,那他就别打扰了,要不回头今今又该找兴他了。
站起身子,转身刚想走,一拍脑瓜,不对啊!他回转身去又看了看里面的情形,只见那两个谈笑风生的女人都是身着男装,她们竟然出现在妓院里了?!
天哪!
洛武再站直身子以后,发现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呜呜呜……谁能告诉他,面对这样狗血的情况时,该怎么办?
他们太子爷让他来请上官义舞,结果人家姑娘在黄今这里。这两个包间离得这么近,他要是据实以报,想来那个楚大良一定是不甘心然后再找过来的吧?
他沉痛地扶额,神啊,他风中凌乱了。
胭脂错愕地看着洛武又是咬牙跺脚又扶额的,心中疑惑极了。这位客官怎么这么迂回呢?刚才到门口前的那股架势怎么没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吗?”洛武再抬起头来时,见胭脂用这样稀奇古怪地表情看着他,立刻向她嗔道。
“额,胭脂错了。”胭脂赶紧离他远了一些,再远了一些。她严重觉得这位客官神经有些问题。
洛武痛定思痛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宇文澈扭头一挑眉,这是吃瘪回来了?怎么这么个死人表情似的?
“爷,对不住,人家上官义舞姑娘身子不舒服,所以……”
“嗯?刚才跳舞的时候,我们还看她连转了好几个圈呢,说什么不舒服?怕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诚意,所以不是心甘情愿地去请的吧?”楚大良一听,不乐意了。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起身对魏老虎说道:“老三,我们走!老子最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还谈判呢,谈个屁!”
魏老虎也是很生气,他见大当家的走了,起身看了他们一眼,“哼!”
然后,也跟着楚大良走出去了。
黄慕皓起身喊道:“唉——怎么走了?”可是对方早已经走没影儿了,哪里还听得到他说的话。
宇文澈早就忍受够了他们二人的耀武扬威架势,对于他们的离去并没有拦着。攥起拳头,捶在桌子上,沉声怒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他们整个儿就是没有把心思放在谈判上,估计坐地起价!”
黄慕皓也很无奈又委屈,他挠了挠头说道:“不然你说能怎么办?”
“谁叫你就一定要在妓院里谈事情了?看看你找的这个破地方,哼。”宇文澈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让他前去狂风寨说和了。如果他事先知道的话,一定是不会来妓院里的。
洛武从刚才回来,就一直僵硬着身躯,不曾动过。洛文见状,走过去推了推他,小声地问道:“小武,你怎么了……”
“啊,我没有看到今今,也没有看到三少夫人!真的!额……”洛武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们,已经严重的走神中了。被洛文一惊醒,忽然就把心里正在琢磨着的话秃噜出去了。
在座的两个人同时黑了脸,异口同声问道:“你说什么?!”
洛武悔的肠子都青了,苦逼着一张脸,不敢再说话。
“说!”宇文澈的脸色更加难看,若说别人家的妻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他的妻子可真的是个名符其实的奇葩。
“我可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洛武都要哭了,那皱在一起的五官,让洛文忍不住嘴角一抽。以他多年对洛武的了解来看,他弟弟刚才又真相了。
“在哪个房间里?”宇文澈直接忽略了他说的话,已经百分之一万的确定黄今那个女人在这里,而且,她是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呜呜呜……”洛武试图装可怜。
“在哪里?”
“呜呜呜……”继续卖苦相。
“哪里?!”宇文澈已经没有了那个耐心,站起身来欲走向他。
“在出门左转的包间里,就在隔壁。”洛武立正后,迅速说了出来。心里已经哭得不能再哭了,估计心脏都已经汪满了谁了。回去以后,今今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黄今她们三个人抛开了刚才的沉闷气氛,已经相聊甚欢了。上官义舞也是不畏强权的主儿,所以只当她们是真心交往的朋友。正当三个人聊得欢快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黄今不情愿地对外面叫道。
“二位公子,我是欧妈妈呀。那个,现在天色已晚,您二位是不是该回家了呢?”老鸨在外面,强自镇定地对立面的人说道。
在她的身后,站了四个男人,逼着她在说话。
“嗯?怎么你们这里还要赶着客人走的吗?”黄今纳闷地挠了挠头,起身向楼下望去,只见下面的人特别多,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扬声对外面说道,“我们这里聊得正开心呢,欧妈妈你这不是扫我们的兴……”
“嘭”地一声,门口被人使劲推开了。
说到一半的黄今,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四个男人,每一个都是她经常见到的。其中那个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的人,就是她的太子夫君宇文澈。
慕容双也慌了神,赶紧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看着慕容皓,她是被今今掳来的,她是无辜的。
上官义舞起身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她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行装,又看了看黄今她们紧张不安的脸色,貌似是懂了些什么。她正在思考着别的,老鸨上前拉着她赶紧就走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们道别。
“那个,嘿嘿,真巧,你们也来这里喝花酒了啊~!”黄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凑上前赶紧哄道。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发现不对劲了,“咦,不对啊,这里是妓院,你们怎么在这里?嗯?!”
见她小脸儿已经有了薄怒,宇文澈二话不说,拎起她的衣领就向外走去。洛文和洛武紧跟在他们身后,迅速地离开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暴力啊,放下我来!我自己会走,你这个大混蛋……”
黄今呐喊着破空的声音就一直传了过来,最后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慕容双根本就没有听到黄今刚才说的话,她一颗心思都在想着要怎么跟黄慕皓解释来着。见黄今她们已走,她干笑着看着黄慕皓,说道:“慕皓,你看,今今想来,我就跟着来了。”
黄慕皓正在气头上,不悦地看向她,不相信地说道:“你会武功,可是她不会,难道她还能硬拽着你来不成?”
“可是我没有她会说,我都说不过她,只能就跟着来了。”
“她要是让你跟着一起去别的国家,你是不是就跟着一起跑了?嗯?!”黄慕皓气得肺都快炸了,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媳妇和妹妹呢?穿上男装来妓院找乐呵,说出去都要笑死人了。
“那倒不是,我不可能跟她到处乱跑那么远的。”慕容双依旧试图在解说着什么,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本来还点头哈腰的态度立马变了。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愤怒地吼道,“黄慕皓,你居然也敢管起我来了?你是不是胆儿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