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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冥界,往生镇。

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踽踽而行,一身翠绿的荷叶长裙,裙摆曳地,沾染了一些乌黑的白色花边,似是枯萎了的落花,异常颓败。

女子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男子,男子步履谨慎,紧绷的神情,肃然无比。一双黑眸流光炬炬,不曾错过女子的一举一动。

女子前行的身影陡然停了下来,仰望着大楼前的牌匾,男子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酒楼?

男子心下了然,但却不见女子进去,那紧闭的大门,似乎好久都没打开迎客。

因受琉璃所托,司马流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女子的动静,他本想出面的,但却不知以何立场,他隐隐觉得这个叫三娘的女子与琉璃之间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变得如同仇人,正因如此,他不能明确的告诉对方,他是受何人所托来照顾她的,倘若告诉女子,他知道会因此引起女子的反感,极有可能搞砸琉璃的嘱托。

司马流云沉吟片刻后,见女子站在那里好久,便打算假装从那里路过,探探女子究竟在干什么。

谁知他刚靠近女子,对方好似看穿了一切,径自开口道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女子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情绪。

司马流云闻言,身形猛地顿住,黑眸里波光流转,有些疑惑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司马流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发觉他的行踪很是隐秘,几乎没有破绽,对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呢?

正在司马流云疑惑不解时,耳边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

“是她吗?”女子的声音陡然冰冷,丹凤眼里的森然,叫司马流云心下一顿。他没想到女子早就明白,更没想到女子对琉璃的恨意比他想象中还深。

司马流云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论行军打仗,他定能说出个四五六来,若论规劝说情,他连个一二三都说不出来,面对女子紧逼的目光,司马流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倘若这个机会能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司马流云不想错过,只见他硬着头皮开口道

“你那时候似乎受了重伤,琉璃仙子为你处理后,确保无甚么大碍,便将你托付给我,希望我带着你一同离开溟溟幻境,而她自己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

“我没问你她在哪?”女子话落,司马流云一下子噎住。看来他真不适合干劝人和解这类事。

“不要再跟着我。”女子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司马流云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一阵头疼,这下好了,彻底搞砸了。他不知道他刚刚的话,女子有没有听进心里,他已经尽力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本就是个外人,真的不适合掺和在这里面,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司马流云的想法挺好,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此时正受困一方,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暇分身,更别说来理清这难解的恩怨。

朦胧的青烟中,斜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本该丝丝顺滑的青丝此时凌乱在肩头,似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有些颓败萧瑟。明亮如同星子的眼眸上,耸拉的眼皮,毫无神采,璀璨耀眼的星光被一层灰白吞没,只余下点点的黯淡流光。

女子抬起的手瞬间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目光恍惚,穿过淡淡的青烟,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说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莲倾,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女子本来无神的眸光,有了一瞬间的波动。

莲倾,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我不知道还有多久会日出,还有多久会日落,我感觉不到光明,更想象不到黑暗。我此时所处的世界,全被青烟弥漫,没有多余的色彩,更没有多余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更不知你现在是不是同我一样,如同被困,无力反抗。我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空荡,它疯狂地需要被你的一切来填满,比如你的清俊超然,你的邪肆魅惑,你的张扬肆意,你的内敛深沉,抑或是你的展眉轻笑,你的低声轻喃……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更听不到,我像个精神失常的患者,把脑海里所有关于你的影像全部找出,拼装组合,然后拆开分散,然后又拼装组合,又拆开分散……如此反复,到最后我竟分不清那一片是那一部分,抑或是那一部分包含那几片。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头就变得剧痛无比,好似要炸裂般,我越是想要记住你的一切,不让记忆的碎片溜走,头便痛得越发难耐,而那碎片伴着剧痛趁机幻灭不见。我不想脑海里仅存的一抹色彩也被夺走,于是我与剧痛展开搏斗。不幸的是,我在这场激烈的搏斗中,最终以惨败收场。

对不起,莲倾,我已经将你忘得差不多了。

每当我在心里对你说出这三个字时,我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距离上一次落泪,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只知道,在我奋不顾身,全力出击的那一刻,当最后的一缕灵力从我的指尖消失的那一刻,当我的身体里的能量被完全耗尽的那一刻,当我无力地倒下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流泪了。

我不怕我的世界从此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我害怕我的世界从此没有了你。直到这一刻我才清醒的知道,原来你对我来说,是有多么重要。

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心儿,你还好吗?莲倾看着眼前的古树,目光由最初的阴鸷到现在的悲凉。

本来一身无暇的白衣,纤尘不染,现在竟落满了灰尘,英挺的眉宇间,刻满了落寞的褶皱。人好似陡然苍老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叫人一眼便记住不忘的惊艳风华。此时的莲倾已无暇顾及这些,他满脑子便是琉璃的安危,琉璃此时不在他面前,他看不到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悲伤,他担心地快要死去,却毫无办法,这个地方他曾一度想要将其毁灭,然而一想到心中的人儿可能因此受到牵连,莲倾只能无奈地垂手,包括他那无处释放的怒火,跟着一起无声妥协。

心儿,回来吧,我再也不奢求什么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更不会勉强你,你说的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愿意等,无论多久都愿意,只要你回来,回来让我看看你是好的,我便心满意足。

莲倾在心里一再妥协,只为换回消失的琉璃,再一次平安的出现在他面前。如此孤傲清高的男子,竟有如此退让的一面,或者说苦苦哀求也不为过。

是的,现在的莲倾在祈求,祈求琉璃能够出现在他眼前,立刻马上。然而眼前的空荡,令他心间钝痛,无尽的悲伤蔓延出那双赤红的眸子,有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

泪滴落到地面,被一阵窒息的空气烘干,消失的了无痕迹,然而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尽悲哀,却怎么也消失不了,积压成厚厚的一片,压得人悲痛欲绝。

莲倾绝色的容颜,不复往日的光彩,红眸里流动的幽暗,似地狱深处的死亡之气,骇人心魄,那洁白如玉的手指,紧紧地扣进泥土里,一寸一寸,好似不要命般,鲜血直流带来的痛楚,丝毫不及他心间的半点空洞。他不惜将他自己弄伤,来保持一丝清醒。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如此心狠,以前是,现在依旧是,他不会放弃,只要他不放弃,没有人可以从他手中夺的走。

莲倾目光发狠,手下地力道不由自主地深了一分,鲜红更是染了一地。

莲心,你只能是我的。

如此霸道的心声好似穿过了空间的阻隔,直接传给了古树里的琉璃,在那一时刻,累趴在地上的琉璃心间猛地一跳。琉璃捂住心口的位置,一股强烈地悸动迅速传遍全身,琉璃借着这股劲儿,猛地站了起来,不顾昏昏沉沉的头,朝着心中某个指引的方向寻去。那里好似在深切地呼唤着她,琉璃一步一步走进朦胧地青烟,不停地向前走,前方好似有什么在等着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经过了几个日出日落,在琉璃身心疲惫地快要倒下的时候,眼前陡然出现的亮光,刺得她瞬间眯起了眼睛,不由用手遮住强光,待适应过后才慢慢挪开。

强光散去,眼前陡然出现一片纯白,单一的纯白,覆盖了琉璃所处的整个世界,眼前的一片纯白好似有一种魔力,一种令人忘掉一切烦恼忧愁的魔力,让琉璃渐渐忘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时又身处何方,它好似清空了琉璃的一切记忆,让她干净地如同一个初降的婴孩。

在琉璃快要忘记她自己的名字,忘记她自己身份的时候,“莲倾”两个字眼陡然蹦进了她的脑海,一想到这两个字,她便双手抱头,头痛欲裂,心底很空很痛,她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为何一提起这两个字,心痛便会如同刀绞。

琉璃拼命地回想,搜寻着与这两个字有关的任何记忆,奈何脑海中的一片空白,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莲倾是什么?是一个人吗?他是谁?对她来说很特别吗?一连串的疑问,没人能够回答她。

此时的莲倾是不是个人,对她来说特不特别,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琉璃已经忘了。她忘了莲倾,更忘了她自己。

就在女子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突然亮起的一道白光,如同一个时空隧道,将过去的一幕幕全都展现在她眼前,画面里幻化的场景如同小人书里的一个个故事。

而故事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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