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时,婢女推门而入,“主子,请到大厅用膳。”
莲心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卷,转身而去,身后的一切又回归至原来的样子,好似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
迈过门槛,一眼望去便看见饭桌前一道白色的身影,莲心脚下微顿,随后不缓不慢地走了过去,落座后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碗筷,静静地吃了起来。
莲心敛着眼眸,心里琢磨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用完膳便赶快离去,殊不知待她抬头时,身边的丫鬟婢女都已退了下去,偌大的饭厅只剩下她和莲倾两人。
一时间静谧的氛围显得更加尴尬。
本就食欲不佳的莲心,此刻更是没有一点胃口,光是这沉闷压抑的氛围,就令她神情恹恹,口欲不佳,即便面前摆放的全是山珍海味,她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提不起精神的她无力地摆弄着碗里的食物,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猛地惊住,手下一哆嗦,竹筷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要我动手喂你吗?”不轻不重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威慑。
莲倾看着对面那个受到一脸惊吓的女子,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划过一道暗流,搁下手里的碗筷,立刻起身。
座椅挪动的声音令莲心猛地一惊,以为对方就要过来了,低着头连忙拿起另一副筷子立刻用力的大吃起来,尽管她此刻一点也不想吃,但还是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
她宁愿自我强迫,也不愿那人的强迫。
“很好。”莲倾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扔下两个字,便离去了。然莲心却突然紧张起来,在她看来,对方此时平静的背后一定有狂风暴雨在等待着她。
见莲倾走远,一把甩掉手中的筷子,心间突然涌上来的恶心感,令她忍不住躬身干呕起来,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吐出,但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适也久久都难以散去。
莲心回到卧室,就这样和衣躺倒在床上,要是平时,若尔一定会走上前来询问,然后重新为她准备一份易消化的流食,端到她的面前,再不济也会上前来嘘寒问暖。
莲心想着想着竟落下泪来,对于眼下的处境她有着说不尽的委屈,然而此刻不仅没有可以与她说话的人,而且也没有可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更没有一个能够真正懂她的人。
就在她哭着哭着快要睡着的时候,莲心模糊的视线里晃过一道身影,光线太过昏暗没能看清,再加上睡意正浓,更是无法辨清。只是鼻尖飘来的好闻气味,令她疲惫的心神瞬间松软,莲心微微的抬手伸向来人,微启的朱唇里溢出一缕轻吟。
“奶娘,是你吗?奶娘,心儿想你。”
莲心瞬间扑进来人的怀里,双手并用似乎生怕来人消失,熟悉的味道令她无比依恋,不愿错过的双手更是死死攒紧,没有一丝松懈。
直到后背上传来温柔的轻拍,莲心才慢慢放松心神,呼吸也渐渐平稳,寻了个舒适的睡姿,这才沉沉地睡去。
好似梦见了什么,微微翘起的唇角荡漾着迷人的笑意,应该是一个美梦吧。
次日,一觉醒来的莲心,觉得格外的舒爽,昨晚竟然梦见了奶娘,这让莲心多日压抑的心情一下子疏朗起来。
门外候着的丫鬟一闻见里边的动静,便端着洗漱物品走了进来。
莲心洗漱过后简单的用了点早膳,便走向书桌,余光瞥见一旁的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样,遂立即停下问了一句:
“有事?”
丫鬟明显一愣,只一瞬,似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口回道
“回主子,公子已备好马车此刻正在大门外候着。”主子醒来的本来就比较晚,现下洗漱,用膳又耽误了一下,如果现在还不开口提出,她一定会被安一个办事不力的名头,丫鬟心下着急,但又记起公子的吩咐,说是不能惊扰了主子平日的作息,话虽是如此,但丫鬟听主子的命令办事,这里面的分寸还得她们自己拿捏,就怕一个不谨慎,会错了意,而误了主子的事。
一想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绽放的流光,丫鬟心下便是一颤,更是不敢有任何差池。
莲心闻言顿了顿,说实话,自那日之后她便被变相地困在国师府内,不曾外出过,不知那人此番又是何意?
整了整衣袖,回头对丫鬟说道:“走吧。”
说完便径直走在了前面,不论对方是何目的,她已没有说不的余地,总之,今非昔比。
莲心一上马车,便看见早已端坐在软榻上的男子,万年不便的白衣,却总能被他穿出别样的风情,若放在从前,莲心定会开玩笑打趣一下对方,只是现在……
莲心垂眸,咽下心中的酸涩,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他们如今的关系只能是如此这般,不远不近的疏离着。
“等会要去参加一个秋游会,由朝里的官员联合组织的,也会出现一些家眷,算是一个不太正式的聚会。”莲倾不紧不慢地说着,不知是不曾做过如此细致地解说,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清冽的声线有些滞涩,不太顺畅的感觉透着股不自然。
莲心的注意全被‘秋游会’这几字眼吸引住了,自然没有留意到莲倾语气中的极尽小心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示好。
终于可以见到外面的天空了,莲心在内心里有点隐隐的期待。
像莲倾这般洞察秋毫的人,自然没有错过莲心不停瞄向窗外的小动作,那明眸里一缕极淡的欣喜自他眼前掠过,这一幕令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看来此举没有枉费心机。
想至此,幽深的眼眸不经意地划过一道艳丽的流光,光彩异常夺目。
秋游会的地点选在城郊的一片广袤的草地上,质地上好的毛毯早已铺展在地面,一些瓜果酒品也被陈列的井然有序。这就像是个露天的宴席,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官员都席地而坐,并无拘束,畅谈欢笑间气氛无比融洽。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国师和太傅一起来了。”那人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话中的信息更是引得众人纷纷噤声,一致屏气看向款款走来的二人。
蓝天,白云,碧草相接处,两道白色的身影似从九天云端飞落的仙鹤,高洁无尘的气息铺面而来,广袖飞扬间掀起的一抹风采,似天边的流云又似高山上的雪莲,遥不可及,望而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