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西部,安乡县内。时值将夜,江尚于街头起落跳跃,肩上扛一男子;秦雅兰紧随其后,绫罗漫步、如仙子入世,其速度却只比江尚慢上少许而已。
瞬间,秦雅兰右侧飞来一支暗器,这暗器速度飞快,体型奇小,不似寻常。秦雅兰眼疾,余光扫中,辨认出它竟是一只蜘蛛。秦雅兰不敢再向前飞进,江尚见秦雅兰驻足也停下脚步。两人转身向右,瞧见街对面屋顶上有人站立。从轮廓大致可辨,是个二十七八的妙龄女子。
“你俩把孟潺君交予我,我便放你们走。”那女子说道。
秦雅兰应付道:“万蛊教五毒娘,金蟾已逝;蛇夫人、蜈蚣娘久居南诏,不涉足中原;怜蝎从了我师弟,有心向善;唯有你不安分。屠盈盈,你当真是欺我中原无人么?”
“有人又怎样?”屠盈盈笑道“你话这么多,中我五味蛛毒不自知么?”江尚、秦雅兰两眼相顾,一颦眉。“你们若是把人交出来,我便给你们解药。否则就等死吧。”
江尚肩头孟潺君叫道:“我腰包,我腰包里有解药。吃了赶紧走。”屠盈盈听来,心头甚恼。江尚冷哼一声,取出药瓶,与秦雅兰分而服之,不再理会屠盈盈,调头便走。
屠盈盈气恼,“唰、唰、唰”丢出三只毒蛛。秦雅兰临空回转身体,挥剑“叮叮”打落两只,剩一只穿过剑隙落在孟潺君背上。毒蛛顺着孟潺君背脊急速向下爬过,钻入谷道。
孟潺君吃痛,“啊”了一声。江尚止步,叫道:“师弟!”
“师兄师姐先别管我。甩开蛛姊——屠盈盈,前方五百步左拐,有一座酒楼。进去找怜蝎。”二人应诺,将孟潺君带至酒楼。
“三楼右手边第二间客房。”孟潺君说话间,脸色已近乌黑,嘴唇、眼眶也呈紫黑色。
客房内女子应声开门,见孟潺君状况,一惊:“啊,潺君!”
女子身后是一个小女孩,跟着叫道:“爹爹!”
孟潺君忽悠悠就要倒下,江尚、秦雅兰扶之不稳,将其坐置于长凳上。孟潺君声音轻缓,说:“怜蝎,先给师兄师姐把毒解了。”怜蝎应声,解去先前于扬州城内所下之毒。
孟潺君又说:“我孟潺君早已被逐出师门。今日得师兄师姐相救,心中实在是感激。只是这恩情此生是报答不了啦。”
见怜蝎双目含泪,孟潺君又道:“怜蝎莫哭,今生能与你相遇,是我前世修来得福气。我这一去,最舍不得的是你们母女两。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那就是……”
话音未落,孟潺君气息消去,不再有生机。怜蝎及其女儿抱着遗体哭了好些时候,秦雅兰、江尚心有不忍,稍稍退出房间另找店家开了间房休息。
“屠盈盈那毒解不了么,雅兰师妹?”江尚疑惑。
秦雅兰眉头紧促,摇摇首:“毒可以解,但嗜血毒蛛的蛊接不了。嗜血毒蛛若只是在皮肤游走,大可拍打掉,我再配出解药便是。可是这毒蛛一旦入体,便会咬食宿主以供自己繁衍,且繁殖速度极快。一生二、二生四。只消一周左右便可把宿主蚕食而尽。我能治好他的毒,驱不散他中的蛊又有何用?就算能驱赶他体内的蛊,可毒蛛数量过多,只消留下一只,不出几个时辰又会繁衍出数十只甚至数百只。”
江尚闻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二人各自修养调息去了。
五更,天色渐白,江、秦二人闻见敲门声。秦雅兰打开房门,见怜蝎站在门口,唇色发白。秦雅兰一把抓住怜蝎手腕切脉,但觉生气微弱,脉搏起伏无力,恍如一滩死水。
“你疯了么?”秦雅兰怒道,兼并一手掏过怜蝎腰间,取出许多瓶瓶罐罐“哪一瓶是解药?”
怜蝎摇头,“没得解,寒蝎尾蛊我特质的,还有两个时辰毒发。”秦雅兰扶住怜蝎,令其坐下。
怜蝎道:“南诏国的规矩,夫死妇随,从无例外。我能与潺君共赴黄泉是三生有幸。只是膝下有小女无人照顾,还望二位能代劳。”秦雅兰拂过怜蝎鬓发:“你这么做,舍得你女儿么?”
“舍不得又能如何?我是万蛊教人,在中原无立足之地。小女若是跟我,岂不受尽世人唾弃?与其与我受苦,不如跟你们走,兴许还能被世人爱戴,免受骂名。”说话间,怜蝎体内蛊毒蠢蠢欲动,额头、鼻尖渐渐涌出豆大的汗珠。
怜蝎忍痛继续压制蛊毒:“潺君体内蛊蛛密布,尸体由我带去城外荒野火化。以免蛊蛛破体而出、遗害他人。”
秦雅兰为之动容,说道:“怜蝎妹妹心善,我答应便是。望你与师弟来生还能续缘。”
怜蝎缓缓起身,又说:“小女原名孟俏儿,自今日改姓,以防江湖追杀。置于姓什么,还请二位打算。”江、秦点头应诺。怜蝎回房,趁天色未亮背起孟潺君跳出客房窗台,飞檐走壁远去。
又过个把时辰,枝头雀声渐起。秦雅兰敲动俏儿房门,进屋哄道:“俏儿妹妹,你娘亲带爹爹出趟远门。叫你和姐姐走,过些年再来接你。”
只见俏儿双膝跪在床案上,双目紧闭、手捻兰花。面前不远处的桌上点着七支蜡烛,蜡烛按北斗七星轨迹排列,烛光煽动,神秘中透着温馨。俏儿双目未睁,回答道:“姐姐不必骗我。我娘定是不忍心死在我面前,带着爹爹去别处自杀啦。”
雅兰心头一惊,嘴上漠然。俏儿又道:“娘愿意随爹爹去,我替她感到高兴。我再祈祷会便跟你们走。只希望,这七星灯能照亮爹娘去往彩云天国的道路。只可惜,这里的蜡烛香味不及南诏国,但希望也能有用吧。”说罢,俏儿默不作声,继续跪坐。秦雅兰与江尚也学起了俏儿的样子,跪坐在地上为孟潺君与怜蝎默默祈祷。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约摸半个时辰,江、秦带着俏儿走在街头,正准备回千鹭岛给俏儿一个安定的归宿。俏儿不过六七岁的孩童,见到街边有个捏糖人的老头便吵着要去买。江尚应允,三人来到卖糖人处。
“大爷你这糖人多少钱?”江尚问道。
老头笑咪咪道:“一步跨江、哑医,两位可让我们好找。”
江尚、秦雅兰听出言外有言,唯恐来者不善,右手立马握住剑柄。再环顾四周,买糖葫芦的、买花鼓的、开肉铺的、酒馆的小二,戏台上的说书人……无不盯着自己。目光所来,避无可避、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