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穹宇驾驶着气垫艇直接把我们送到了主教教堂的门前。尽管这次短暂地搜索行动让我们感到有些疲惫,但是我们还是坚持先把两位老爷子的遗体整理好。我和彼得亲自为两位老爷子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然后为其换上了两套崭新的军服,最后将遗体轻轻地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棺材之中。
如果时间允许我们是多么地希望能够举办一个更加周全的葬礼,但是现在的局势哪还允许我们有如此的奢望。能够让老爷子早日入土为安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所以下午在阿拉密斯少校的主持之下,为老爷子的最后送别便在匆忙之间开始了。
留在埃利亚基地里的高级干部们都出席了葬礼,贝克、彼列、米修斯教授、莫妮卡中士、卡夫卡、海因茨还有他麾下的三位中队长莱因哈特、海因里希和霍金斯,凯上校还是和上次一样最后一个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挨着宣夜和奈薇少尉的旁边坐在了第二排的长椅上。
教堂里的气氛异常的压抑,每个人都表情严肃默不作声。没人知道应该对彼此说些什么,宽免还是劝慰?这些话语应该怎样开口呢?舌头就像是打上了绳结,令万千话语在一时之间都被堵塞在了喉咙里。
看到人员到齐之后,彼得便宣布葬礼正式开始。彼得站在主持台上,双手扶在《圣经》的上面,然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今天我们大家齐聚于此,一起为霍夫曼和宙星北两位老人的安息礼拜。让我们用一颗诚挚的心为两位老人和无数的英灵祈祷,祈祷他们的灵魂能回归耶和华在天上的王国。也同时让我们一起祈祷: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缓慢而凝重的管风琴的乐声慢慢地响起,和着唱诗班的童声传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耳际。“主啊,请赐与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辉照耀他们。”忧郁的歌声伴随着《D小调安魂曲》中一个个沉重的音符敲击着我们的心灵,悲愤、哀怨、压抑、忧愁这种种的情感徘徊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间驱之不散。我在心里不停的反思,我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我们付出的一切不应该换回来的是如此的回报。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的命运将何时完备?在这个无以为贵的世界里,难道一切都是宿命?
第一乐章在缓慢的曲调中步入到了尾声,阿拉密斯少校走上了主持台。在皇国的惯例中,由总司令官亲自致悼词还是非常少见的,只有少部分人才能享受到如此的殊荣,霍夫曼和宙星北两位老爷子就是其中之一。
少校用坚毅的目光扫视了教堂里的众人,然后郑重的说道:“慈爱的天父,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为逝去的老人而感到悲伤。世间为什么如此不公,纯正善良的人要受到伤害乃至死亡,而卑劣的人却能为所欲为、逍遥法外?对此我们的回答就是当风起之时,我们予以回应的将是更加猛烈的暴风雨。”说到这里,少校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将一撇目光投向了我这边,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全能的上帝从尘土中创造出我们这些卑微者,并给予我们情感,因此我们才能感受到欢乐和哀伤。我们怎能忘记那些离去的灵魂,仅仅因为我们紧闭双眼?忠诚对战士的意义至今不变,不管它曾经赋予我们什么,生活依旧代表着所有,并没有改变。我在不远处等待着你们。死亡不能代表什么,它仅仅是灵魂的回归。”
少校的一席话掷地有声,这也是站在此地的所有人心中的呐喊。大屠杀已经开始,在最血腥的决战中没有人会得到庇护,永恒的黑暗即将来临,这是神与人共同的悲剧,也许明天我们就会永远地消失,我们早应该了悟到必然如此,但我们的信念依然如白雪一般纯洁,超越邪恶就是我们最好的胜利,就让我们在毁灭中宣泄着悲伤,在无尽的恐惧中用鲜血谱写最后的结局。
《安魂曲》那悲伤的曲调再次响起,我们排起队依次来到两位老爷子的近前瞻仰遗容。他们的面容是如此安详,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憔悴,就像是进入到了长久的睡眠之中,但是我很清楚他们是不会再醒过来了。就让他们这样安静的走吧,朝向那永恒的日落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永远既不明亮刺眼,也不漆黑一片。此时此刻我只能祝福他们来世能永享和平与安康,不再有忧愁、烦恼和哀伤。
凄婉的《落泪之日(Lacrymosa)》回荡在教堂之中,我们的心情被乐声拉的更加低沉。瞻仰完遗容,我们便把棺材彻底钉死,然后我和卡夫卡以及其他六个人分列在霍夫曼的两侧,轻轻地将棺材抬起。伴随着前面军乐队的鼓声,我们迈着坚定而整齐的步伐开始往墓园前进,后面跟着的是宙星北的棺木,位于最后面的则是送葬的人群。
墓园就在教堂的后面,沿着碎石小路我们来到已经被挖好的墓穴前,所有人都驻足在我们的周围,礼兵和军乐队也已经就位。我和卡夫卡面对面的站着,和其他六个人一起将霍夫曼的棺材横卧在自己的胸前。玛利亚走向前将一面皇国的国旗递给阿拉密斯少校,少校庄重的接过国旗将其展开并覆盖在棺材的上面。当宙星北的棺材也被覆盖好国旗之后,我们便将两具棺材小心地放入到了墓穴之中。司号兵吹响了葬礼号,我使劲的抬起自己的右手,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两位老人家敬礼了,想到这我的心感到更加地沉痛。
当司号兵放下军号,另一侧的礼兵在班长的口令下开始进行鸣枪礼,整齐划一的动作干净利落,清脆的枪声一共响起了三轮。这回你们真的可以安息了,我在心中默想。两位老爷子,你们不必再担心还有什么惊涛骇浪。罪恶已经充满了人间,诸神的黄昏已经降临,世界就要崩溃,明天我也将走向毁灭。
仪式结束了,但我们都没有散去,留下来和工兵们一起将墓穴封上。当完成这些事情之后,一种说不出的悲哀之感涌上了心头。也许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我一人,所以好一段时间大家都沉默无言。在回去的路上,我首先打破了这份沉寂:“明天当拉法尔羽化完成,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贝克看了看我,非常严肃地回答道:“Wir.müssen.wissen,wir.werden.wissen.”(我们必须知道,我们必将知道。)
看到气氛有些过于凝重,卡夫卡语带轻松地吟唱起北欧的一首诗歌:“我看到,从渐渐平息的浪涛中,大地再一次升起,翠绿而美丽;大水从群山上退落,流淌下来,留下大群的鱼,而雄鹰再次展翅。我看到,以红金为顶的基姆勒,比阳光还要壮丽辉煌的宫殿。善良者将居住在那里,永享快乐。”
希斯拉德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吟唱的这首歌谣是什么意思?”
卡夫卡意味深长的回应道:“就算是诸神的黄昏真的降临,也并不意味着皇国彻底的毁灭。就算宿命指引我们走上不归之路,那也并不意味着我们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一定会有后来者继承我们的理想,守卫着这个世界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