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凝猛然抬首，不期然撞入那双幽深的茶眸。
“清凝，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为你了却一切心愿。”步落卿又道。
步清凝百感交集，一别数日，再见时，竟能得到他金口挽留。他要她留下，她如何能拒绝？又如何舍得拒绝？
“清凝遵命。”步清凝直直看向步落卿。谁料道过这一声遵命，日后也当真为他舍了命。
“清凝，你可知本王为何偏偏在今日回宫？”步落卿突然问道。
步清凝哪里知道，只得直言：“回禀九叔，清凝不知。”
“今日，是本王生辰，也是本王生母的祭日。”步落卿道，那语气淡漠得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
猝然听到步落卿谈及他的身世，步清凝一时语塞。乾瞾殿前一战成名，入主妖王府，无上尊荣的背后有多少血泪不为人知？九叔看似生性凉薄，不喜多言，怕也是深受那些过往折磨所致吧。想到此处，步清凝不禁想起自己，也已丧失了双亲，与九叔何其相似？所幸的是，她遇见了九叔，遇见了一个能庇护她的人，而那时，九叔却只能独自承受一切苦难。
步清凝不由得靠近步落卿几步，将手覆在那双冰凉的手上。九叔的手凉的有些惊人，让她一颤，可她随即又紧紧握住了那双手。
步落卿忽觉手中一暖，不料步清凝竟如此大胆，有些诧异。
“九叔，”步清凝笨拙地安慰道，“九叔不要难过，清凝也失去了爹娘，九叔还有清凝，以后清凝会一直陪着九叔的。”
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坚定的神情，步落卿心中泛起一阵复杂。多年前，也曾有人于废墟之中将他抱起，也曾有人对他说过会一直陪着他。也许冥冥之中，这个孩子，是赐给他的。他怕极了那段晦暗的日子，他怕极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这个孩子，无疑是他唯一的可信所在。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红衣少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壶酒和几只玉觞。待走到阶下，红衣少年屈膝道：“参见吾王，参见少主。夜凉，王饮些酒暖暖身子吧。”
步清凝正握着步落卿的手，被红衣少年撞了个正着，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连忙松开步落卿，站在一旁，低下头。
红衣少年哪料殿内是这番情形，也觉得甚是尴尬。
倒是步落卿面无表情，淡淡道：“嗯。退下吧。今日不必守夜，魔界一战你也损耗了不少法力，这几日好生修养。”
红衣少年看了步清凝一眼，见步清凝仍低首，而步落卿神色如常，走上前将酒和玉觞放下，这才道：“是。属下告退。”
待红衣少年走出大殿，步清凝还是不敢抬首。
步落卿将那酒斟了半杯，又将玉杯拿在手中，把玩着。看着步清凝死死地低着头，模样甚是滑稽。
半响，步清凝见步落卿没了动静，忍不住抬眉偷偷向那边看去，这一看，惊为天人。步落卿斜倚在王位之上，两指夹起玉觞，缓缓摇动着。月色入窗，轻柔地伏在步落卿的身上，而他的面容也在月光中朦胧起来。
步清凝看痴了，竟不由自主地开了口：“九叔，神仙是什么样的？”
闻言，步落卿手中的玉觞一顿，“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那他们可有九叔美？”步清凝追问道。
步落卿一愕，随即道：“相乃虚浮，清凝你不该执着于此。仙妖也本无异，不过是在仙班薄上记那一笔罢了。”
步清凝听得懵懵懂懂，只是想着，九叔仙风出尘，却是个妖，真是可惜。
她并未听出步落卿的弦外之音，仙妖既本无异，那么妖也可取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