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宜想到自己身上带着那么多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心里便有些惶惶不安。她甚至有一丝想追上楚宸枫的冲动,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心里都会觉得特别安心。她总是在想,这应该是这具身体本尊的感觉吧,她可不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给她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带来安全感。
可是楚宸枫早就走得人影都不见了,她只好微微叹着气,朝钱记走去。
宁掌柜听她说了来由,笑道:“公子在药铺里呢,他也只是隔三差五地过来而已。”
顾嘉宜心里一直有些疑惑,便说道:“我一直以为薄公子只是打理薄家药铺,没想到还操持着这钱记啊。”
“可不是,”宁掌柜说起自家公子,脸上也是一脸自豪,“我们家少爷从小身子弱,人也特别良善,没什么精力来打理生意,倒是姑奶奶性子风风火火,自小便跟着老爷在铺子里做事,后来姑奶奶嫁去薄家了,打理药材铺也是一把好手,要我说啊,表少爷也是像极了姑奶奶的性子,甚至青出于蓝,打理生意是挑不出一点错的,不过去年大少爷新娶的夫人,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因为大少奶奶有了身孕,身子重了,所以才让表少爷兼顾一下这边的生意。”
顾嘉宜点点头,她对别人家的事没什么兴趣,所以又随意说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这是她第二次去薄记药铺了,上一次去便遇见了顾嘉茗,这一次去,会不会又遇上她呢?
“顾大小姐,您来了。”
顾嘉宜还没走进去,便听见伙计热情招呼的声音。顾嘉茗,她果然又来了,那她还要不要进去呢?正在犹豫踌躇之际,突然后脑被轻轻敲了一下。
“来了怎么不进去?”
她一回头就对上薄乐尘含笑的眼睛,他的眸子不如楚宸枫那么黑,可是淡淡的琥珀色却添了一抹邪魅。
“哦,那什么,你未婚妻来了。”
薄乐尘“嗯”了一声,“你在担心什么?茗儿又不是洪水猛兽。”
唉,薄乐尘怎么会明白,她只是不想见到顾嘉茗而已。
他大步前行,顾嘉宜想了想,正想去问他的婢女,领了牛车便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来不及想什么,一股大力便将她带了进去。
“茗儿,”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顾嘉茗转过身笑得心花怒放,却在看见顾嘉宜的刹那,笑容凝固,渐渐消失。
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察觉到什么一般,旁若无人地同顾嘉茗谈起成亲事宜。事实上,这个小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个人便没有其他人了,如果不是薄乐尘一直拉着她,她想她也会识趣地离开。
顾嘉茗终于忍无可忍,轻咳几声打断了薄乐尘滔滔不绝的讲话,“顾姑娘似乎有事呢,不如先去办你的事吧?”
这绝对是顾嘉宜迄今为止听到的顾嘉茗说的最合她心意的一句话了!
“她没有事,她的事就是留在这儿服侍。”薄乐尘看了顾嘉茗一眼。
别说顾嘉宜自己吃惊了,连顾嘉茗听了也张大了嘴。
“对了,这是我的新侍女顾嘉宜。”薄乐尘继续说道,看起来十分隆重地把她介绍给了顾嘉茗。
“说起来,她还和你离家出走的妹妹同名,茗儿,你不会介意的吧。”薄乐尘说的轻描淡写,端起茶杯浅尝辄止,缓缓抬眼看着顾嘉茗。
“是吗?这么巧,乐尘,我怎么会介意呢。”顾嘉茗笑得十分勉强。
“那么,你就回去吧。”薄乐尘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冷漠地下着逐客令。
顾嘉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起身告辞了,临走还十分怪异地看了眼顾嘉宜。
“我什么时候说过当你的侍女了?”顾嘉宜厉声质问道。她虽然穷,但还没有到要卖身为奴的地步吧。
“在花月楼。”薄乐尘不慌不忙地说着。
“那只是权宜之举。”
“顾家这么不待见你,连你姐姐看着你为奴为婢,都不愿为你申张,难道你就这样放弃自己,不想抢回顾家的一切吗?”
什么?原来他早已知道她是顾嘉茗的妹妹了!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顾嘉宜,而且对于这种宅斗、争家产的事,她一点儿也不在行,所以顾家那偌大的家业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宁愿在乡下吃苦,都不愿卧薪尝胆生活在高墙大院。
“我觉得现在很好。”
薄乐尘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
“何先生娶亲之后,恐怕你不方便和他住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顾嘉宜终于感受到心灵的震撼。
“怎么你不知道吗?娶的是你们陀村郝裁缝家的新寡、妇轻芷,等那裁缝的头七过了便进门,算来也就是明天了。”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我小舅在哪儿呢?”
“乐之书院分了所房子给他,在东街旧湾口那儿。”
呵,看来薄乐尘是派人查过她的,而且还这么仔细!他到底意欲何为?
“你想怎么样?”顾嘉宜冷冷地问道。
薄乐尘笑着摇摇头,眼神有些飘渺,“什么也不想,就是突然想多了解你。”
顾嘉宜没有再说什么,或许张婶说的是对的,她已经不是顾家的千金小姐了,自然和薄乐尘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交集也仅仅只有如此,他突然的亲近只是因为好奇,实际上他根本对她一无所知。
“明哥儿的牛车呢?”
“在院子里,怎么了?”
“当然是赶回去了啊。”
“你,你行吗?”
顾嘉宜没有回答他,这种时候,不行也得行了。
“喂,我说,不如我找人替你赶回去吧?”
顾嘉宜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好,我去找我小舅了。进了村就去东边,说是盈盈家就行了。”
薄乐尘吩咐了随从几句,又追了上来,“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嘉宜挣脱开他,她看见,他的眼中充满着同情。也是,他是富商家的公子,而她呢,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两者相比,还真是云泥之别啊。
“不用了。”她相信,一个人也会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