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孙掌柜手舞足蹈扑过来,行动间毫无章法,哪里放在眼里,双足稍稍用力,便闪过一旁。
孙掌柜扑了个空,脚底拌蒜,一头栽倒在地,顷刻间也无力再次站起,双目通红,死死瞪着老者。
老者冷笑道:“你勿需如此瞪着老夫。似你这般眼神,老夫见过不知多少,早就习以为常。你这刁民,到现在还耍弄心机,妄想欺瞒于我。你那区区家财,还有什么祖传之物,哪能入荣王爷法眼。荣王爷要的是常氏小女手中宝物。你莫要说宝物不在你手中。昨日里,你等众人与常氏小女,在碑亭巷小阁楼中密谋整晚。天未亮,常家老子刚死,常氏小女便借口护送常万顷骨灰返乡,从城西出城,意图引开众人注意。你孙掌柜则于一个时辰后,携着宝物,从城北出门,往庐陵郡而来。你等妄以为,以你区区凡人身份,不会引起我荣王府关注。却未想到,我等对你们的计划了如指掌。老夫在此候你,已有一个时辰。老实对你讲,今日你不老老实实交出宝物,不止你自己性命不保,城中你那妻儿老小,也难以脱得干系。”
孙掌柜闻言,面如死灰,心中绝望,大声喊道:“我等行事如此隐秘,你等如何得知?必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是谁?是谁背叛了恩公。你等都是多年的老兄弟,当日都发过誓言。一日不到,就有人忘记了誓言么。到底是谁!”此时,孙掌柜已有些癫狂,离精神崩溃不远。
老者趁孙掌柜心神涣散,上前制住后者,对其全身上下细细搜索一番,却未有搜出宝物。老者嘿嘿一笑,道:“果真藏得严实。老夫只能将你带回荣王府,交由王爷处理。府中多得是会搜魂索魄的高人,想搜出你脑中宝物下落,是轻而易举。只是可怜你死前要受些磨难。”说罢,便弯腰准备拎起孙掌柜。蓦地,老者手中短刀向后挥斩,口中喝道:“何人偷袭老夫!”
孙掌柜被老者制住,手脚不能动,本已万念俱灰,双眼紧闭,听闻老者声音有异,便睁眼看去。只见一根九节青竹凌空而来,老者手中短刀抵挡不住,断成两截。九节青竹在老者喉结处轻轻一点,老者便双手紧紧捂着脖子,口中嚯嚯作响,倒在地上,身躯挣扎一番,随即无了声息,不再动弹。
紧接着,孙掌柜又见从山丘上飞下两人。其中一个青衫之人,将青竹收回后,朝自己一挥袖,孙掌柜便感觉手脚又能动弹。
孙掌柜犹如在梦中般,怔怔发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有人救了自己性命。孙掌柜赶忙爬起身,拜谢道:“多谢商先生救命之恩。孙安平感激不尽。”
竹汝商上前将孙掌柜孙安平扶起,道:“举手之劳而已,孙掌柜勿需放在心上,快快请起。”
王子敬见孙安平衣裤上沾有泥土,便过来伸手拍打,帮孙安平整理一番,口中道:“孙掌柜方才恭喜晚辈一飞冲天,为何自己却坐在地上。你我一个上天,一个入地,倒正是配上对儿。”
竹汝商闻言,抚掌大笑。孙安平面露怪异之色,赔笑不已。原本场中的尴尬气氛,被王子敬这一番插科打诨,冲得烟消云散,踪影全无。
竹汝商见孙安平气色已定,便言道:“孙掌柜现已无性命之忧,商某便就此别过,赶路要紧。”
孙安平见竹汝商欲要辞行,神情慌张,连忙跪拜在地,求道:“孙某此番虽得先生相救,逃得性命。但孙某此去路途甚远,前路不知还有多少人等着要孙某性命。先生高义,还请先生救我。”
竹汝商微微皱眉,心中不悦道:“商某只是路见不平,不忍眼见你丢了性命。商某并非想与你等纠缠太深。毕竟商某有要事在身,事关一大家族之兴衰,数百人之前程。对于阁下的请求,请恕商某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孙安平心知眼前之人是自己活命的唯一指望,自不会轻易放弃,口中道:“孙某也是身负血海深仇,忍辱负重至今。如今被贼人逼到绝境,没了活路。孙某一人性命算得什么,只是孙某背后尚有恩公遗孤。孙某若是去了,恩公遗孤定会遭了那贼王的毒手。当日恩公归天之时,嘱托我等,要护得恩公幼女周全。可恨事有不密,被贼王察觉。整盘谋算,功亏一篑。孙某此行若有闪失,未能接应上蓝田竹家来援之人,恩公遗孤在贼王追杀之下,也支撑不了多久。商先生宅心仁厚,就可怜可怜恩公遗孤,年纪尚幼就要遭此横祸。恩公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商先生不尽。”孙安平连连顿首,额头青紫一片。
竹汝商听到孙安平提到竹家,心中一动,问道:“蓝田竹家?可是庐陵郡蓝田竹家?”
孙安平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我家恩公与竹家家主竹大先生相交甚厚,只是一直来往隐秘,不为外人所知。恩公料定逝世之后,贼王定会加害幼女,谋夺宝物。便早早联络竹大先生,请其派人接应恩公幼女。不曾想,恩公病情突然恶化,未能撑到竹家来援,便归天而去。我等措手不及,形势急转而下。”
竹汝商抬手止住孙安平言语,道:“此处毗邻官道,片刻间便会有他人过往,此间情况一眼便知。我等三人且到山上林中,处理掉此人后,再做详谈。”指了指地上老者尸体,一手拎起,跃起身形,沿亭后山路往山上而去。孙安平与王子敬遂尾随而上。
马脑山后,有一山谷。谷中树林茂密,将山谷遮盖得严严实实。一棵大柞树下,竹汝商等三人,相对而立。四周未见老者尸体,想是已经处理掉。
孙安平将此事来龙去脉,细细讲述一遍。安吉郡有一和义镖局,总镖头常万顷,年过六旬,是七段具体大成影师,影纹为璧水貐。此人功力高深外,还为人豪爽,义气当先,年轻时走南闯北,知交遍天下,在安吉郡也是一方豪雄。常万顷老来得女,取名常嫤琋。遂收心养性,于十五年前,在郡府和泰城中开了一家和义镖局。取“和气生财,义气当先”之意。凭着自身大成影师的实力,以及多年经营的人情脉络,和义镖局在豫章国内倒也混得风生水起。不成想,常万顷年老体衰,加上年轻时拼斗留下的暗疾频频复发,终是一病不起。
常万顷眼见大限将至,便着手安排后事。常万顷知晓幼女常嫤琋尚未成年,威望与修为俱不足。若自己一旦身陨,偌大和义镖局便会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且觊觎自身家财,居心叵测之人众多。其中以安吉郡首为甚。安吉郡守黄士荣,乃是豫章皇族,当朝皇叔,敕封荣王。此人骄奢淫。逸,贪婪无厌,对常万顷手中一件宝物垂涎已久,只是一直碍于常万顷的实力及身份,不方便明里下手。
这元灵界元气充沛,世家大族林立。各国王室皇族虽统领各自王国,但也需依赖世家大族协助治理地方。世家大族拥有各自领地,与王室皇族相对独立,拥有领地自治权。同样,世家大族外,有众多高段影师,或依附王室皇族,或投身于世家大族,或自成一派。王室皇族并非集权在手,生杀予夺的天潢贵胄,可以看成是各国最大的世家帮派。因此,荣王黄士荣虽一直窥伺常万顷宝物,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巧取豪夺,也无法动用郡中守军,毕竟军队中,也是派系林立,世家与王室相互牵制。黄士荣只能遣派心腹,暗中下手,诡计谋夺。
常万顷早年便已将家中大部财产藏于隐秘之处,唯有那件宝物一直随身携带,未曾安置。又恐膝下幼女遭此贼王毒手,镖局中人遭荣王府渗透眼中,已不能轻信,常万顷便邀来当年结义兄弟,嘱咐在其死后,务必护送常嫤琋安全离城,直至与竹家来援之人会和。这些人等是常万顷当年外出闯荡时生死与共的老兄弟,大多已退隐,此次结义兄长相召,皆率领儿郎亲信,奋勇而来,忠诚与否自是毋庸置疑。个个都在常万顷床前许下诺言,定要保得侄女万全,且人人俱是中段以上影师,幼女的性命当可暂时无虞,足以撑到竹大先生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