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循道:“不错。为兄祖上确实有此绰号。二位贤弟可曾知晓,为兄祖上为何被世人称为悖乱魔主么?这便涉及到一桩秘闻,或许说是一场惨案方才准确些。”
“想当年,我方家在豫章国,甚至整个元灵界,都是威名赫赫的影师家族。方家传世影纹乃是紫纹玉瑚龙,天生强横,雄霸豫章,长达数百年之久。直至一百年前,当时的方家家主名师棣,即是此位方祖。方祖也是惊采绝艳之辈,不到三十岁,便修至巅峰,登天而去。哪曾想,十天后,这位方祖竟然从天外回返,只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行将不治。”
不到三十岁便踏破虚空。羽化登天,还能返还。竹汝商二人被方铭循所言深深震撼,怔怔不能言。
“当时方家继任家主与众宗老大为震惊,慌忙将方祖护送入秘地,并将此事死死捂住,严防外泄。可惜,当夜子时,我方家便遭强敌来犯。来敌强大到不可思议,一夜之间,整个方家,所有影师斩尽杀绝,无一遗漏。其余方家凡人,皆被人施展诡异神通,所有方祖登天回归记忆,完全被抹除,并整体迁移到豫章南疆关山口蛮荒之地。从此,豫章国便开始传言,方家老祖倒行逆施,悖乱纲常,为突破九段归真,竟将方家上下五百多口,全部血祭。终引得上苍震怒,天降雷霆灭之。自此,偌大一个龙纹方家,便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世人故称其为悖乱魔主。”
“上苍,天意。嘿嘿!”方铭循说到此处,嘿嘿冷笑两声,继续言道:“自此,方家便销声匿迹,因为方祖的恶名,在人前从未敢道出自身来历。绝口不提龙纹方家,自称乃是关山口方家。至于影纹,更是泯然众人,数十年来再未有人,能激发影纹,成为影师。直至为兄十岁之时,才成功激发影纹,成为方家百年来第一位影师。方家影纹血脉,活生生被人封印百年,而且更令人恐惧的是,为兄激发的影纹,并非方家传世影纹紫纹玉瑚龙,而是远次于其的紫瞳巨蟒。封印百年,压制血脉。想不到归真之上,竟然还有如此大能者。”
竹汝商二人闻言,只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封印影纹传承,压低血脉等级。此事闻所未闻,若是旁人说出,二人只会斥责其胡言乱语,天方夜谭。可是现今在讲述的,是自己的结义大哥。他是万万不可能欺骗自己,由不得自己不信。
“归真之上?我元灵界,以九段归真为修为巅峰。莫非大哥是指,当年方家来敌,非此世间之人,乃是天外之人。而且当年方家之人皆被抹去记忆,大哥又从何处得知诸事的?”竹汝商听闻兄长所言似有所指,心中仔细琢磨,只觉疑窦重重。
“方祖已是登天之人,纵然身受重伤,也非是此界之人能敌!呵呵!为兄之前也不知晓如此多的隐秘。年幼时族中宗老所告知的,也是与世人所知之事一般。我方家老祖丧心病狂,灭杀同族。现今族人皆是当时侥幸逃得性命,苟延残喘至今之辈。为兄今天能知晓内中诸事,倒是要感谢这漏断城中大阵。此阵将漏断城与外界隔绝,外界之人无法窥探此处。而为兄突破九段归真之时,脑海中一极为隐秘之处,突然不停震荡,传出一幅幅景象。却是方家被袭,方祖陨落之时的现场景象。”
竹汝商双目一亮,面显激动道:“血脉后裔达到九段归真,便自动触发。此等神通,简直匪夷所思,不敢置信。想来是一百年前,方祖陨落之前,施展神通,将此景象融入后人血脉中。待到方家后人中有人晋入九段归真境界,便自动显现。期待后人能明知真相,伺机复仇!那大哥是否已经明了当年曲折,你方家强敌,到底是何方神圣?”
方铭循道:“为兄只见到一场屠杀。我方家众多强者,八段影师亦有数人。可是在来敌跟前,完全犹如七岁小儿,抬手间取其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也只有方祖能抵抗一二。来犯之敌共六人,皆御空飞行,面目氤氲,若有雾气遮挡,无法辨识其本来面目。只见其等,挥手间神通频施,威力强大,所驭之神兵无坚不摧。方祖凭借方家神兵台以一敌三,不足十数回合,便告力尽。方祖在此过程中,似乎与来敌有过对话,却是听不大清楚,不知所谈为何内容。及至最终方祖眼见无望,奋然自尽之时,才听得他老人家大喊一声:‘修影不修神,到头一场空;修神不修影,如之奈我何。切记切记!’该时方祖目眦尽裂,浑身浴血,言语中满是悲愤与无奈,吼声在天穹下久久不息。现今想来,还犹如在耳旁一般。”方铭循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减弱,最后更是几不能闻。
“修影不修神,到头一场空;修神不修影,如之奈我何。”竹汝商与沈千枫皆在心头仔细琢磨,对此话所指,心中似有所悟。
沈千枫道:“修神?何谓神?此世间从来只有修行影纹,神是何物?莫非是指人体内的精神世界不成?”他眉头微皱,似乎忆起些什么,欲言又止。
竹汝商接口道:“记得幼时看过一本古籍,名唤《寻影觅踪》。其内第三十七章神恩有言:南方有大妖,为祸千里。世人不能降,苦不堪言。忽有一日,天降神人,抚手灭之。世人感恩,问其姓名,以便供奉。神人不语,世人求之,泣下沾襟。神人怜之,赐下神诀,升天而去。莫非内中提及的神决,便是方祖言语所指。可是这寻影觅踪乃是专门记录上古奇异荒诞之事,多为杜撰,未必可信。即便真有此事,年代距今久远,记载语焉不详,我等又到何处寻来。”
方铭循继续言语道:“此事待日后再细细揣摩。为兄后续自会着手纯净血脉,尝试是否可以获得更多信息。我方铭循如今既已知晓我方家渊源,为祖复仇,振兴方家,自是责无旁贷。二弟,为兄需请你携我信物,即刻动身,去往豫章南疆关山口方家。你且看看,如今方家是否还有已激发之影师,将之挟至此处,为兄亲自调教。切记,方家血案真相,万万不可向方家人等透露丝毫。为兄怀疑,若非此处隔绝天地,方祖神通一旦激发,便会有敌人顷刻而至,如同当年方祖遭遇一般。方家四周,必有仇敌耳目,一旦方家知晓真相,稍有异动,必定招来仇敌灭口。”言罢,一道黑影从耳室中疾射向竹汝商。
竹汝商伸手抄住,见是一根木簪,寸许长短,色泽泛黑。竹汝商顺手收入怀中,躬身抱拳道:“遵命。小弟离家十数年,关山口离得我竹家不远,正好可顺便归家一趟。”
方铭循又吩咐沈千枫道:“三弟你身担要职,不可轻离。为兄虽离九段归真圆满尚有不少时日,但也需早作准备,以防备登天之时有不测之祸。为兄需一些修炼之物,三弟属下众多,还请三弟帮我寻来。此是清单,你且收好。”一卷薄薄的兽皮从内飞至沈千枫身前。
沈千枫收好兽皮,同样躬身抱拳道:“小弟必不辱使命。”
方铭循闻言,道:“此间事了,二位贤弟且离去罢。”
竹汝商与沈千枫二人躬身行礼,齐道一声保重后,转身离去。
二人行至寺外,眼见远处大漠黄沙,残阳似血,城内断壁残桓,空旷死寂,不觉相视叹息。
此处人烟罕至,鸟兽绝迹,只有大哥方铭循如此性格坚忍之人,才能孤身在此地坚守十年之久。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方才有大成就。这也许便是方铭循在二人之前,率先晋入九段归真,修为远超过二人的原因。二人在心中感慨,我等不如也。
竹汝商对沈千枫道:“三弟,现今宿影阁情形如何,可还撑得住?为兄需远赴豫章,暂时无法随你同去玄机岛,相助于你。”
沈千枫笑道:“二哥权且放心。虽同道门联合飞虎帮、天涯剑派,结成群英会,全力支持泽王。但宿影阁根基稳固,淇王又仁德宽厚,深得朝中数位大臣相助。再说当今皇帝正春秋鼎盛,至少三五年内,泽王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倒是二哥此去豫章,千万小心,谨慎行事。当年我们得罪大将军史征古,虽然已过十数年,但保不定有人识破二哥身份,重翻旧账,引来性命之忧。二哥万万不可大意。”
竹汝商大笑,道:“往日求谋运不通,今朝不比昔日同。他史征古若还想旧事重提,竹某定不会有好言语于他。为兄自会谨慎从事。半年之内,为兄定赴玄机岛,与三弟相会。”
大笑声中,竹汝商腾空而起,朝南而去。
沈千枫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朝着竹汝商的背影,长啸一声道:“二哥好豪情。小弟在玄机岛翘首以待。”遂跳上白马,往东方向,策马扬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