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儿那时慌不择路,又是黑灯瞎火,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记得爹爹叫她往南跑,就沿着黄河向南猛跑。一直跑到了黄河鸣沙段,俗称鸣沙河。
不知是否冥冥之中,天道已然注定;还是真的司神疏忽,阴差阳错,这才与宁采臣意外的遇上了。
自此,风云突变,乾坤再造。
当时,沈柔儿自己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跑到自己气喘吁吁,双腿如注铅般,举步艰难。当看见前方一处草丛茂密时,身心俱疲,思绪已然混乱麻木,就萌生躲在里面什么都不管,过了今夜再说的意念。
此念一冒将出来,就真的再才跑不动了。一卷缩在草丛里,就睡过去了,是早上的冷风将她吹醒。醒来一看,自己就先给惊到了。原来昨夜慌慌张张,加之路上磕磕绊绊,这一路跑来衣服就成这样了。
全身冻得发抖,这才引起刚好路过此地的宁采臣的注意。此时,自己的爹娘生死未卜。一说到此节,沈柔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说道:“因为爹娘舍命相救,自己方才趁黑得已逃脱。这时不知爹娘怎么样了?”
说完哭得更伤心,泪水哗哗地流。宁采臣连忙安慰,只道有我们在,一定会救出她的父母。
沈柔儿的哭声降了些,有点疑惑地望着宁采臣,因为他刚才是说“我们”。只不知这个“我们”是他的“我们”,还是现在的“我们”。
沈柔儿有些些的失望,不知该不该信的望着宁采臣。宁煦看出了端倪,连忙安慰带询问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可以救出你父母。请先且说说你们是在哪遇上那帮劫匪的?”
柔儿听到宁煦如此说,又见他身材挺拔,气宇不凡,神色间英气逼人,稍稍放心。这才将自己爹娘本打算去往青铜峡,然后北上经顺州城,去往兴庆府。
打算在兴庆府买办齐全所需之物及路上的干粮饮水后,就南下江南的详情,告之宁采臣。最后说道:”遇到那伙强匪是在翻过了古长城后的山脚下,在青铜峡西南处。”
说完,沈柔儿转头四处看了看,连忙问道:“此处是哪里?”
“这里南下三十几里就是鸣沙镇了,离你说的那地方应该也不是很远吧?”宁采臣像是回答,又像是询问道。
柔儿听了,忙说:“那再往北三十多里,就是那伙强匪出现的地方。他们没有搜寻到小女子,应该还在那里。”
声音渐渐地小下去了,最后宁采臣都听得迷迷糊糊的,可见是昨晚吓得不轻。
宁采臣转身一声长叹,情绪甚是激昂地,发了一大通牢骚。我朝自太祖时就对朝臣将领限制太死,害怕自己如何得来的江山,还会如何失去。
对将领忌惮过深,以致兵马未动,而阵图已然。两军交战,瞬息万变,岂可决阵形于庙堂,谋阵法于帅府。太祖稍逊文辞,然亦有文滔。虽有进取之心,却无宽广胸襟。
唐太宗之风采荡然不属,才致子孙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国家一败再败。现如今苟安于一隅,不思进取,纸醉金迷,早晚也要将那半壁山河给断送了!
宁煦知道宁采臣对于军国大事也是一知半解,知之不多。只是听多了边关将士、过往商旅的报怨牢骚之言,眼前又见这柔儿姑娘的遭遇,故做了学舌之感慨。
宁煦却是了然于心,忙劝解安慰,告诉宁采臣:其实在太祖之初,由于经历了五代十国时的混乱后,太祖深知武将既多变且又多贪功而喜冒进。故而,在太祖之时才会出现限制武将冒进而严格按阵图行事的制度。
后来的事,宁采臣也有所耳闻。太祖正处壮年突然早逝,就没有来得及将这一弊端加以纠正。而他的弟弟太宗皇帝,好大喜功,在军备上建树无多,险些酿成事故。又有得位不正之嫌,更是不敢将这一限制给松绑了。
再则,太祖早年南征北战之时,也认识到经过这一二百年来的相互征伐,人口流失严重。中原的领先技术也一并流传到各国,被广泛应用,各部族的实力已非百多年前可比。
在周边各部族加速国家化的时候,而中原却陷入了百多年的混乱。使之前的那种压倒性的经济优势,制度优势,及科技优势不但已荡然不再。在军力对比上,更有落后之忧。
而且由于重要战略要地在唐之后的易手,北部,西部疆土,一直处于少数部族管理之下,在地利与重要物资上也不占优势,很难在军事上有所突破。
故而太祖才不希望给予将领过多的权力,使他们能够轻启战端,而涂炭生灵。
而北方部族又人多马壮,都已经进入高度的国家化阶段。实力大增不说,动员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宁煦知道,宋太祖的烦恼,在后世有了答案。
在五代十国时期,北方在气候上正处于温暖期。风调雨顺,雨水充足。水草茂盛,畜牧业得到迅猛发展,自然实力大增。
而此时的中原王朝,正好处于五代十国的时候。不断混战的局面,就刚好给了各少数部族天赐良机,分疆裂土,各得其所。
宁煦又告诉宁采臣:只要广开言路,启蒙思想,就会出现非同一般的华夏。
宁采臣听了,也觉得好像是。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祖那辈人的遭遇,不禁感叹:我之族人,一人是虎,三人成虫;偷奸耍滑,贪小便宜,最后都国将不国。
说完,宁采臣又黯然神伤。
宁煦提示:坏的制度让好人变坏,好的制度让坏人变好。只要立好制度,严格执行,久而久之,民风必会大有改观。
这时,沈柔儿看着宁采臣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后,久久立着不动,很是不安。就瑟瑟发抖地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宁采臣。
宁采臣这才觉出自己忘神失态,连忙对沈柔儿道:“沈姑娘,你身体可受得住车马劳顿?”
沈柔儿点头,她现在是救人心切,此时就是叫她跑着去也是受得了。而宁采臣今早上出来,只是游玩。为避人耳目,宁采臣并没将那白马包袱等等一同带上。
故此,现在两人也只能一同骑着黑雕先赶回临时茅草屋。取了包袱,拿了自己的衣裳给沈柔儿换上。虽说不合身,也只能凑合着先穿。
等沈柔儿梳洗打扮一番,穿戴完毕。走出茅草屋的那一瞬间,宁采臣的眼睛有点直了。就是宁煦之前也见多了美女,但看到收拾妥贴后的沈柔儿,也不禁有了片刻地忘神。
宁采臣脸有有些发热,所幸这大西北的酷阳风沙够地道,帮助他给遮掩过去,才没给沈柔儿看出些端倪。沈柔儿还以为宁采臣是在看她穿得是否合身。
宁采臣不敢再抬眼,看向沈柔儿那妖柔妩媚的面容。微低着头,牵过白鸽,让沈柔儿骑上。自己也连忙踩镫上马,就向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