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喜气洋洋，热闹于熬霞寿辰之中。
宾客还有远方之神怪刚刚赶至，纷纷送上礼物。对于道贺来宾，龙王和几个太子，无不热情接待，惟恐失了主人之礼。
不多时，大殿里已经基本坐满。宾客当中，有甚多的相识者，在促膝畅谈。他们一别，少说的也有几十年至几百年，确实热闹无比……
可是，这气氛，却因几个僵尸来到给打断。
毕竟，在冥界和仙界之中，僵尸的地位过于卑微，连鬼魂还不如。就算是尸王，还不如一个据山为王的妖精面子大。怎想，龙王之妹的寿辰，会有几个僵尸来祝贺。因此，所有的宾客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刚才龙王把黑面金刚让在上座，还特殊照顾，已经让不少神怪有些嗔怒。听到他们之间的交情，才把这团火给打消开来。
我和独牙的对话，让他们捧腹大笑。其实，能听懂尸语的不在少数。还有一些听不懂的，也跟着笑……非常莫名。
但是，独牙跟龙王的话语，却换来了很多惊鄂……
“独牙兄，今天是我姨母寿辰，休要胡闹呀……呵呵……是我招待不周，还请谅解。一会多给你干上几杯，以表歉意……”熬震听出苗头，跑到独牙身侧劝阻道。
“我不会喝酒……”独牙断然谢绝道：“我只是想让大家别把我们当下人来看，再差，也是客人！……对不对，太子？”
“小僵尸，你以为你是谁呀？敢跟龙王和太子如此说话，没有规矩……狗肉上不了桌子，僵尸也上不了台面……哈哈哈……”宾客中，有一只三分像人，七分似虎的妖精哈哈说道。其言语，带着不屑和鄙视。
“哈哈哈……”独牙也是大笑，可他并没有说话。笑完，他看了看黑面金刚。
“小僵尸，怎么？傻了吧？……”那虎精说道：“你以为搬出尸王就能吓住我？妈的，如果不是僵尸又臭又硬，早一口吞了你们！”
黑面金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样子，他是不屑和那小妖精理喻，以免失了身份。
“我相信你……独牙，你只用说的就能把他说死……呵呵。”黑面金刚轻轻说了句，再没声音。
“我发现了……你很会独善其身，不知道哪天就被你卖了……”独牙看着黑面金刚，会意笑道。
看他们似老朋友的样子，我感觉非常别扭。才刚刚认识，能熟悉到这样，却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也可以看出，黑面金刚不是个普通的尸王……
“好了好了……是本王年迈，多有失礼，还请两位多多海涵……呵呵。”龙王拱手打了个圆场，呵呵笑道。
“龙王陛下……没想到您还有如此雅兴，养个把宠物在此，哈哈……”独牙说着，表情里充满了敬佩。那只独牙翘得老高，夸张以及。
“此话何解？”龙王疑惑问道。
“您看您这记性……刚才对着我叫的那只，不是小猫么？”顿了顿，独牙又道：“只是，我想不通，龙宫位于海底，难道还有老鼠？养个小猫何用？……”
龙王一时没弄明白，无辜回答：“不会呀，龙宫里没有猫的……”
“哦，那是我搞错了……抱歉，抱歉。原来，那是一只没人管的野猫！”独牙把“野猫”两个字说得很重，整个大殿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笑声发出了共鸣，融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跟着附和。神怪们都不是笨蛋，还有上千年的阅历和道行。当然知道独牙话中的意思……
脸色很难看，是相当地难看……
我说的是那虎精。此刻，他用带着长长指甲而又毛茸茸的爪子理了理胡须，勃然大怒。张开大嘴，他咆哮起来：“啊呕……啊呕……”
“懂了吧？这就叫撒野……”独牙有声有色地跟我说道，就好像我是他的学生。
“小僵尸……别拿嘴皮子卖乖，我这就生吞了你！”虎精说完，作势欲扑。旁边的宾客，把他拦住。
“虎兄息怒，今日是龙女奶奶寿辰，不可在这里生事呀……”旁边一个道貌盎然的中年仙家劝阻说道。
旁边的其他神怪也附和道：“是呀，虎兄……不要冲动，给老龙王一个面子，这事儿等出去再说。”
“可是……他这无名的小辈，胆敢如此羞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把他生吞了，难消我心头之恨……哼……”虎精说完，恶狠狠盯着独牙。
“好了好了……两位僵尸兄弟，别再说了。一会姨母出来，我让她帮磨牙兄解了这困仙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哈哈……”熬震说着，生硬地笑了起来。
“没什么，今天凑兴，添点热闹……嘿嘿，太子不必担心。”
“那是最好……”熬震说完，走到龙王身后。
一切又转为正常，宾客继续饮酒叙旧。
可是，安静了尚没有盏茶光景……
“磨牙，你平时都吃什么？”独牙问道。
“我……我……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解问道。
“咱们是兄弟，对不对？”独牙又问。
“那当然！”我接口回答。
“既然如此，有人要吃我，你会怎样？”独牙说道：“我知道，你太善良，不吸人血……”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独牙的意思。原来，他是和我连口气那虎精。如果不跟独牙把戏唱完，还真是白相识一场……
顿了顿，我故意大声说：“从来只有僵尸吃人，没听过还有谁敢吃僵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家伙可不是人！只是个畜生而已……”独牙故意把声音放低，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到。
“哼，还不知道谁吃谁呢……”顿了顿，我如数家珍说道：“虽然，我不吃人，畜生我可吃得多了……大概有十只老虎，二十只‘大虫’……其中，公的不多，基本上都是母的。本来以为那东西会好吃，没想到还不如兔子有味儿。因此，我专挑母的吃……打算让这劣等的动物绝种……”
“啊呕……住口！我要杀了你们！”我的话还没说完，虎精终于忍不住咆哮，挥开旁人的阻拦，两只爪子向独牙和我攻至。其势猛烈无比，力含千均。
我不怎么担心，连躲都没有躲。反正被打中也不疼痛，能撞烂点东西让龙王生气更好。何况，我身上还没解去“枷锁”，无法动弹。
独牙也没动，或许和我的想法一样。他悠哉地站在那里，老神在在。
眨眼间，虎精的爪子攻到我们身前，马上就要落实。然而，我和独牙依然无动于衷，任由他去发泄……
“啊……”一声惨叫，周围的宾客骚动起来。
那只虎精飞回去的速度，比过来的速度快了数倍。落地之前，撞倒了几个小妖精，弄得惨叫连连。再看虎精，狼狈的样子，只差没吐血而亡……
“大胆！竟然在我的生日宴会上动手，真是找死！……”一道金光猛地闪烁而至，熬霞的身形刚刚现出，就说完了话语。她整了半天，又换回了昨天的金色罗裙。
“我……我……他们……”虎精指着独牙和我说着，却说不出来。
“姨母……您别生气，只是误会，他们开开玩笑……”顿了顿，熬震对着那只大海龟说道：“来呀，去拿上好的疗伤药，给虎兄服下……”
说完，那大海龟转身晃呀晃地走了。
“姨母，我给你介绍两个新认识的朋友……”熬震说着，拉着熬霞来到我和独牙面前。
“啊？……是你们？”看清楚我们的样子，熬霞脸上现出了异样的表情，非常复杂。
“姨母……你们认识？”熬震更加惊讶。
“严格来说……我是你姨夫……”独牙认真说道。震惊，熬霞的脸上现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惊……
震怒，熬震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一般的人……
有的朋友问了，为什么会这样？
唉，我只能回答：想不通不要紧，你只是太单纯而已。
颤抖，因为生气而颤抖。压抑着发作，久久说不出话来。
忽然，熬震的手掐住了独牙的脖子，紧紧扣着。张了几次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起头。可以说，他几乎疯狂。
身后的其他几个太子听到此话，也冲上前来，要把独牙撕个粉碎。在座的宾客，更是无不震惊。哄叫声瞬间响起：“大胆僵尸，杀了他，杀了他！让他永不超升……”
老龙王的胡须，差点没拧到一起，鼻子不住地哼声，简直七窍生烟。他甩袖一挥，对着独牙责问道：“大胆的小僵尸，胆敢在我东海龙宫生事！虽然我刚才招待不周，有所怠慢，你也不必猖狂至此！……辱及家妹，留你不得，来呀……”说完，他摆手示意众龙子任意处置独牙。
“这……”黑面金刚面露难色，想劝阻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没想到，独牙尽给自己惹麻烦上身。
“黑面尸王，你不必多说……刚才你也听到，他当众辱及家妹，却也该死……尸王莫管。”龙王说完，跨步等上宝座，威严如斯。
“独牙，独牙……你，你……”看着独牙和周围的众怒，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尚未获得自由，看着被熬震抓住又被众太子围在中间的独牙，我万分无奈……
一切经过，我都了解。可是，别人并不知道。即使独牙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场合，怎么能那样去说呢？祸从口出，我怎么去帮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自身难保……独牙啊独牙，你这个笨蛋。认识这么久，没听你说过实话，这关键时候，你忽然冒出句半假不真的实话，想把我也一起害死啊……
“王兄，你们都让开……既然是我把他请来，就自己了结。我要把他……”熬震说着，晃手招出了金枪。他退后一步对着独牙大叫：“你出手吧，我让你还手！”
熬霞愣了良久，自震惊和慌乱中醒了过来。虽然因为独牙的话非常生气，但是，昨天打赌的事和经过，她绝对不会忘却……我这旁观者都记忆深刻，他们两个当事人应该不会比我还差吧？所以，独牙和我此刻的安危，掌握在熬霞手中。
看她迟疑的表情和羞闷的脸色，我知道，那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难以开口的话。尤其是这样一个性格火烈而又让人琢磨不透的龙女。
毕竟，她如果要救我们，就得拿自己的清白为代价。
因为，她说让熬震住手，该说个什么样的理由？被一个僵尸这么说，如果不杀他，绝对反常。要是硬让熬震住手，那样来说，独牙的话就要兑现，也就表示她默认了……
不然，这众目睽睽，她该如何向龙王与宾客解释？
如果不救，我们独牙必然死路一条，除非有奇迹出现。可是，这里好像叫做东海龙宫……奇迹，在这里不要太奢望吧？
啊！难道，难道……
难道独牙进来是要赌博？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先说一声，就把我小命儿给当赌本了。他是在赌熬霞对他的感觉，如果熬霞喜欢他，会相安无事，如果不喜欢，哼哼……
***！！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独牙在一起久了，我也学会了这样骂人。生前做书生修为来的礼仪，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卑鄙的独牙啊！为了证明人家喜欢不喜欢他，竟然把我也赌在里面。赢了还好，要是万一输了，我找谁说理去？……
一抹金光，带着威猛的气势，斩向老神在在的独牙。说到镇静，来形容独牙并不恰当。此刻的他，两只眼睛就盯着熬霞的脸，哪里都不看……哪怕是攻来的长枪。
“独牙！……不要……住手！”看着熬霞还不反应，我急忙大叫。虽然我知道自己的呼喊并不管用，但是，如果能引起熬霞的注意和决心，那就成了……
熬震先是顿了顿，没有把金枪斩下去。然后，他扭头狠狠对我说道：“你不用急，也别在那里嚷嚷……反正你们是一起的，先送他上路，再解决你！哼……”说完，熬震退回一步，双手握着金枪作势欲刺。
也许是他想到了，僵尸非常硬，用砍的不一定有效。毕竟，枪的威力在于刺。如果是对付人，拿后面的把柄也可以砸死。但是，他要杀的是僵尸！刀枪不入，那是僵尸在民间的传说。在这里，满是神兵利器。就算是个铁疙瘩，也有办法打上几个洞。
“受死吧！”熬震叱喝一声，金枪对着独牙准备猛扎。不欲让他再存活下去，以报复他刚才对自己的侮蔑和姨母的不敬。
周围的宾客，有的摇摇头，不忍视之。也有的，拍着巴掌叫好。无论是在人间，亦或是天上与冥界，只要有热闹可看，都一个样子……
轻轻的，熬霞别过了头，不忍看着独牙被杀戮……或许，这只是我的看法。她既然不忍，为何不救？难道，面子和尊严，比生命和真实的感情还重要？
她挣扎着，连睫毛和眼皮都在挣扎。
另一边，独牙依然注视着她。有些懊恼，有些不解，还有很多无奈。摇摇头，独牙转向我望来……
他的这个眼神，我是第一次见到。其中包含了很多的内疚、空洞或者是歉意。
输了？难道真的输了？……
看到独牙失神的样子，我泛起了极大的关心。刚才抱怨他，只是发泄一下而已。说真的，只要是赔着兄弟死，我眼皮也不会眨巴一下。在被凡人快烧死的时候，独牙陪伴着我，一直都没有离去……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早把生命联系在一起。如果我做不到坦然，而有什么抱怨，那还叫兄弟么？……
想到这里，我对着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是想告诉他，只要他敢做，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哪怕是一起死……
“住手！……”一声怪叫，打住了熬震的动作。把熬震僵在那里，不知所谓。
“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住手？我是要杀你！”熬震盯着独牙不解说道。
“哈哈哈……”独牙发了凄厉的狂笑，声音如耳，万分难受。或许，也只有我可以理解他的心境。为了感情，他付出的太多了……我想，如果不是连累到我，他也不会如此内疚。
“神经病……都快死了，还在傻笑……”旁边的宾客神怪们，议论纷纷。连黑面金刚，也被他笑得莫名，别说是龙族的太子……
“你们杀我，也要听听我的理由吧？至少，我并不是白痴，话出必然有因……你们只听到结果，为什么不问问原因？这样，很难服众吧……”独牙顿了顿又道：“即使，你们要杀我，也不必牵连别人吧？难道，你们还要学凡间的皇帝，搞什么诛连九族……”
“好，那你说说你的借口，让大家听听！只要你说得让大家都没意见，就放了你们……”熬震叱道，更加气愤。
“不！就算我说的让你们有意见，也不能伤害我的兄弟……”独牙说着，看了看我又道：“请把我兄弟放开……从他进来之前就被绑着，这是待客之道吗？”
“好！我答应你！”熬震不耐烦地回答。
“唉……我从不好赌，第一次赌，我赢了……赢了几句空话，和还没有实现的要求……”顿了顿，独牙悲切接道：“第二次赌，我输了……输给自己的幻想，也输给我从没拥有过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