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轻烟张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哽咽着,双眼氤氲起了水雾。这是在哪里?
“来啊,来啊……”一个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落轻烟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她的双眼渐渐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远,落轻烟来到一座桥边。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婆婆正在往碗里盛着汤。古朴的桌子上放着几个已经装满了汤的搪瓷碗。
忽的,老婆婆突然看向落轻烟,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落轻烟甚是讶异,向桥中心走去。老婆婆蓦地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盛着汤。落轻烟张了张嘴吧,抬起手臂,吐出几个字节:“我,我要喝汤。”老婆婆蹙了蹙眉,嘴角显出一丝讥诮,缓缓说道:“不,你不能喝。”
落轻烟听后悲怮的大笑,面上现出痛苦之色:“奈何桥前一碗汤,忘却生前身后事,鬼门关里走一遭,奈何奈何可奈何?”顿了顿,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恐怖:“我欲忘却前世,因是何故你不准我喝这汤?”孟婆平和地说:“过了这奈何桥,顺着彼岸花的指引,你便会明白这其中缘故的。”落轻烟面色一变,不再继续追问,嘴里咿咿呀呀的唱到:“业镜之前辨鬼域,不知身首何处?人面仍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嫁衣如霞,染不尽你的十指芳华……”
彼岸花花开彼岸,忘川河河水忘川。
黄泉路上,彼岸花仍妖冶的开着,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了河际。
落轻烟望着漫地的彼岸花,笑道:“呵,相传这彼岸花叶不见花,花不见叶,果真如此!”说罢便径自离去。
“你竟回来了吗?”花丛中一袭玄衣的男子望着落轻烟离去的背影兀自失了神。琥珀色的眼瞳里,挥不去的,是深深的绻缱。
阎罗殿里,转轮王慵懒的坐着,一缕墨发席地,目光转向阶下的女子。半晌,缓缓的吐了几个字道:“说吧,你是想去拔舌地狱呢,还是到刃山地狱走一遭呢?”满脸的风轻云淡,却凭几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去留,落轻烟着实觉得可笑,却也是无可奈何道:“殿下说笑了,您明知道小女犯下的罪行不能够去拔舌地狱,亦不能到刃山上去受利刃锥心之苦,又何苦要说呢?”
这回轮到转轮王尴尬了:“哦,是吗?”继而爽朗一笑,又用阴恻恻的声音问落轻烟:“修罗,你还不知道自己所犯何错吗?”那锐利的眼神像淬满毒药的刀子直射向落轻烟。饶是落轻烟胆大如此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听了落轻烟的话后,落轻烟心生诧异,不尽纳罕道:“他为何要称我为修罗?”心思百转千回,却抵不过转轮王的一道忆魂术。“你自己看看吧。”转轮王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些落轻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直至后来的后来,落轻烟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了许多。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明白的太晚。
只见一道白光划过,前世的记忆如蓝色的海水般漫进落轻烟的脑海里。尘封的记忆带来的冲击使得落轻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一会儿,痛楚渐渐褪去,只余得一缕忆魂似丝线般弯弯绕绕的进入了落轻烟的记忆深处,悄无声息。
落轻烟面露不解的看向转轮王。“呵,急什么?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记忆自会重启。”只是怕到时候你会承受不住这个事实,转轮王暗暗想着。说罢话题一转道:“你生前欠下的罪孽太多,但念你至少心存一丝良善。既下不得地狱,又不得投胎转世。做一个孤魂野鬼罢,你身上的怨念又太过沉重,只怕到时候你会掀了我这地府。”思忖了几番,却始终不得结果。
这时,旁边的白无常欠欠儿的过来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向转轮王献上一策。
落轻烟见到白无常那张死人脸便觉得一阵恶寒。似是一个瞬间,脑海里浮现了一幕景象,或是前世的记忆,又觉只是自己过去做的一个乱梦。
传说这白无常生前乃是一个姓许的穷秀才,因爱慕一富人家的小姐主动请缨愿入府为奴,希望能博得这小姐一二分好感。岂料这小姐虽面上生得倾国倾城,有盈盈群芳之貌,却不曾想生有一副蛇蝎心肠。非但瞧不上这穷秀才,还要做出一副我本良善的样子来博取其好感。“白无常”本就是爱慕小姐的‘才情善良’,见此情形,更是增添了几分欢喜,暗暗立誓:待到自己登科为状元,定要三姑六聘迎娶良配。念着小姐对自己的“恩情”,“白无常”愣是为此小姐豁出几次性命。小姐面上虽不动声色,却也明白这呆子恐怕对自己心生爱慕。心上虽对这穷秀才暗暗讥讽,却打定了这小算盘。忽一日,强盗闯府,杀死了府上的老爷、掠走了院中的家财。见竟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心动不如行动,当即就要掳走。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会武功的穷秀才誓死要保护小姐。单看穷秀才舞刀的架势强盗便料定只是个花架子罢了。纷纷扯着嗓子狂笑起来,“白无常”看强盗生得虎背熊腰,腿上虽打哆嗦但还是挡在了小姐前面。强盗们一看来了乐子,闲来无事便存心要找这穷秀才逗逗闷子。喊道:“喂!穷秀才,你既然如此不怕死,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如何?”“白无常”心下虽诧异,但毕竟身家性命都落在人家手里,硬着头皮应了。强盗们一阵狂笑:“穷秀才,吾辈清楚你虽不会武功,但也并非柔弱可欺之人,索性便放你条生路。”说罢指了指早已瘫在地上的富家小姐:“只要你亲手杀了她,你便可以速速离开如何?”穷秀才心里早已对小姐矢志不渝,想起从前小姐对自己的千般“好”,不忍道:“若能以己之命换小姐之命,此生足矣。”说完便要引颈自杀。藏在一旁的丫鬟却冲了上去夺下穷秀才的刀,直愣愣地刺向地上的小姐。血水流了一地。丫鬟见状癫狂的笑道:“你为她舍弃性命,可曾想到我对你的好?你虽真心爱慕她,可她又拿何待你?她本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罢了!”说毕用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鲜血染红了脸颊,一双玉手抚上穷秀才的脸:“许郎啊许郎,你可知我对你的爱恋?自打你进府的那刻起,我便知道,这辈子,非君不嫁!”咽气的她一脸甜蜜,“白无常”心中却似万刀绞:原来最爱自己的人就在身边,可我却要追慕那遥不可及的云彩。徐秀才啊许秀才,你真是傻啊!泪水划过,滴落在丫鬟的脸上。刺眼的光芒闪过,哪里还有怀中女子的身影?只见一根由人的胫骨组成的棒子:“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换成千万缕。多请绵雨愁杀人,妾愿随君至永远。许郎,你我生前不曾做的夫妻,死后我愿化作亡魂随你至天涯海角……”景象慢慢散去,挥不去的,是白无常手中的那根哭丧棒。
经过此番,落轻烟看向白无常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毕竟生前也是个痴情种子。但不清楚白无常究竟和转轮王说了些什么,但见转轮王眼角含笑,很是满意的望向落轻烟。落轻烟被盯的身上发毛,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是转轮王也看够了,开口道:“现今你是戴罪之躯,但念你尚存一丝良知,本尊准你自此可以游荡在这世间的三界之中,眼观、耳听,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切记须心存良善!否则,终将化成一缕孤魂!”说罢拂袖而去。
落轻烟抑郁了:我去,这什么节奏啊!
半晌,轻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靠,你也没说我什么时候能再还阳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转轮王的声音消散在风中,缥缈而又不真实。
“那我到底有没有还阳的命啊?”落轻烟悲愤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