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没等冬烟来叫起,陆熹微就早早起了床。
下了楼,客厅里空无一人,透过窗子看到冬烟正在院子里浇花。
她伸着懒觉走了出去,天气渐暖,院子里的花开的正艳,头顶偶尔有燕子飞过。
睁开眼能看到这么晴的天,这么红的花,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小姐,今儿起的这么早。”冬烟见她走了过来,笑着问道。这几天的相处,冬烟渐渐不再那么怕她了,反而觉得她很有趣。
“昨晚睡得早嘛,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陆熹微又四处瞧了瞧,院子里也没有陆太太的身影。
“太太去教堂了,老爷一早就去上班了,大少爷不知道去哪儿了,二少爷还在睡呢。哎,二少爷天天喝的烂醉如泥,哪天早上都记不得自己前一晚是怎么回来的。”冬烟一边浇着花一边絮叨着。
陆熹微闻言笑了起来,随口问道:“他昨晚上怎么回来的?”
冬烟抬头想了想,接着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天是一个女明星送二少爷到门口的。”
“哪个女明星?”陆熹微感到好奇,这几天冬烟给她讲了不少陆水北的花边新闻,可没听说有什么女明星啊。难道是昨天蒙面舞会的时候两人萍水相逢,一拍即合,然后就狼狈为奸了?
冬烟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叫吴青桃。”
“好像?看来不是一线大牌明星啊。”陆熹微漫不经心地折了一朵白玉兰,轻轻插在冬烟的发髻上,笑着道:“真好看。”
冬烟轻轻碰了碰脑后的白玉兰:“吴青桃在《乱世佳人》里面演过三姨太的丫鬟。”
这时,刘妈走了出来:“小姐,给您准备早饭吗?”
陆熹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街上逛逛。”
她让冬烟上楼拿了包,两人哼着小曲儿出门了。
出了陆公馆,沿街走到头右转就是一个公园。
公园里有练功吊嗓子的,有拉二胡的,有遛鸟打太极的,以及茶摊和走街串巷卖早点的。
“小姐,这家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生煎铺子。”冬烟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林记生煎。陆熹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间铺子门口排着长队,男女老少都有。
“走,过去瞧瞧。”陆熹微拉着冬烟凑上前去。
她原本没有要买的打算,因为她不太喜欢吃生煎,只是好奇凑到铺子门口想要看看;那些排队的人里面就有开始嚼舌根的了。
“谁啊这是,不知道排队吗。”一个穿着旗袍的妇女冲陆熹微嚷嚷着。
陆熹微闻声回过头,不悦地打量了那人一眼,刚想说话便被人抢了话头。
“这不是陆家小姐吗?哎哟,你可别惹她,她可厉害着呢。”另一个同样穿着旗袍的女人,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一脸嘲讽地瞄了她一眼。
“有什么可能耐的,不就是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嘛。”
“昨天她差点把一个姑娘扔到黄浦江里去,你们说话小心着点,别惹祸上身。”那两人后面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婆小声提醒着那几个女人,接着警惕地看了一眼陆熹微。
陆熹微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又不能把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怎么着。
冬烟一脸怯意,站在陆熹微身后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些人:“小姐,她们在说什么?”
陆熹微没有回答冬烟,只是扯着嘴角打量着对面的几个女人,她们头发烫成了大饼式、油条式,最有趣的是不中不西,半是国产,半是西洋。有一个还梳着髻,另一个还飘着前刘海,那样子真是莫名其妙。
涂着三四层巴黎粉的苹果颊儿,口红染得鲜血淋淋的,露着两排白白的牙齿;紧紧的、薄薄的旗袍,胸口像藏了两个大苹果。
陆熹微忍不住摇着头啧啧称奇,那几个人看在眼里却是不服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梳着大饼式发型的女人扬起脸,指着陆熹微问道。
陆熹微撇着嘴,冲她翻了个白眼:“瞧你这身打扮,跟夜总会里走出来的陪酒女似的;不过要是放在三百年前,说不定你还能撑起一青楼。”说完,眼光转向另一个人,徐徐走到她跟前,看着那血盆大口忍不住笑弯了腰。
那人气的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太过分了,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柳小姐的堂姐。”梳着油条式发型的妇女见她这般放肆,厉声呵斥道。
路过的人都频频驻足围观,搞不清楚状况的见陆熹微笑的欢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冬烟一直躲在她身后,吓得瑟瑟发抖,见那人凶得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与抚掌大笑得陆熹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熹微笑的肚子疼,好不容易止了笑,一抬头看到她那模样又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管你们是谁啊,你快别说话了,你看看你这张嘴,阎王见了你都得吓得连哭带嚎抹着泪儿去找妈妈。”
周围的人听到后哄然大笑,均对着那个油条妇女指指点点。
“你。。你怎么这个样,真是没教养。”她气冲冲地手指着陆熹微,身子抖得像筛糠。
陆熹微一把打掉眼前的手,一脸凶相,一边用手指戳着那人的肩膀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这样,我还不止这样,你们要是再敢背后嚼舌根,我就把你们绑在一起扔到黄浦江里。”
嚼舌根的几个女人见说不过她,气冲冲地离开了,连排了好久队的生煎也没买。
“小姐。。”冬烟见那几个女人走了,才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陆熹微收回视线,看了冬烟一眼,噗嗤笑出了声:“瞧你这胆儿,以后再不带你出来了,再把你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陆熹微几句话便把冬烟逗笑了,两人拉着手进了旁边的包子铺。
“少爷,生煎买来了。”钱思然上了车,回身将刚买来的生煎递给了蒋佑昀。
“这个陆熹微。。。真是没教养。”蒋佑昀扯了扯嘴角,陆熹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如弄堂般狭长的目光中。
“我倒觉得她挺有意思的。”钱思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眼角浮起一丝笑意,平时跟在蒋佑昀身边,什么样的名门千金没见过,陆熹微那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人群渐渐散去,路边停着的一辆普利茅斯5F-2也随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