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久久没有出声的景帝拍案而起,指着容王破口大骂,“容王!你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居然差点冤枉了为我蜀国尽心尽力镇守边关的林家军!当真是不堪重用!朕真是枉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容王闻言脸色煞白,双腿一抖跪在了地上,“父皇……父皇,儿臣是担心江山不稳啊!”
金骅玉凉凉开口道,“哎,是啊,容王这话说的很对。人心不稳何以稳江山哪!”
听了这话,景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心不稳’,金骅玉这是在嘲讽他轻易听信了容王的污蔑,怀疑林家军?!
这厮刚刚回京,就让他平白看了笑话,让景帝如何不气!
景帝把这股闷气全都撒到了容王身上,随手捞起镇纸摔了过去,“混账东西!给我滚回王府!以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进宫!至于你的亲事,还是留给你的母妃做主去吧!也让皇后好生歇着!”
容王眼见那块足以砸死人的镇纸径直向自己飞过来,他连躲也不敢躲,最后硬生生的被砸中胸膛,忍不住痛呼一声,“父皇!”
景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如果再让他发现皇后有扶持容王结党营私的图谋,再砸过来的可就不是镇纸那么简单了。
容王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牙关咬紧。
林水…金昭凛…金骅玉…还有那个不知好歹的安敬月!今天大殿上的人,他都记住了。
景帝发完一通火,目光又转到林水身上。
林水利用送信官私自运送马腥草,的确是犯了瞒报之罪,但此刻他已经对她生不起气来。
“魏王妃,你既然已经认罪,朕就罚你去观心寺为我署门关将士祈福一个月,明日便动身,你可认罚?”
林水深深的跪伏在地上,“臣媳代林家军,代我蜀国将士,感谢陛下的恩德!”
景帝闻言更加满意,点了点头道,“魏王,你娶了个好王妃。以后必定要好生待她,为她调养好身子,早日开枝散叶啊!”
金骅玉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忽然僵住。
“儿臣谢父皇关爱!”金昭凛爽利的谢完恩,双眸不自觉的望向身旁低眉敛目的林水。
开枝……散叶?
他和林水的,孩子?
金昭凛望向面色淡然的林水,忽然露出一抹柔情的神色。
不管林水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是他一眼就喜欢上的女人,哪怕她蠢笨也好,或者聪明也罢,都不妨碍他喜欢她。
从大殿里出来,林水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抬头望向天空,深沉的夜幕上挂满了星辰,闪闪烁烁忙忙碌碌。
金昭凛走到她身边,“你在看什么?”
“臣妾忽然想起了署门关的星空。”
“哪里的星空都一样,以后,我陪你看。”金昭凛移步到她身边,端详着她的侧颜。
林水微微翘起嘴角,“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今天却觉得,署门关的星空更美丽。”
“你想念家人了?”金昭凛柔声道。
林水垂下头,也不瞧他,径自往前走去,“可能是。也可能,臣妾只是想念署门关的风声,虫鸣,和草动的声音了。”
金昭凛望着她的身影,有一瞬间,他很想问她一句:嫁给我,你可后悔了?
然而,他终究没敢问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宫门走去。
金骅玉则闲庭信步的跟在二人身后,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拨弄着腰间的翠玉。看上去像极了从夜色中踱步而来的逍遥散仙。
直到走出宫门,贴身侍卫任冰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殿下!”任冰扶住金骅玉,压低声音道,“马车就在前面,您带着伤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今天上午为了见魏王妃,您还爬上了观心寺,这样对伤口非常不好。”
金骅玉擎起那只拨弄着腰间翠玉的手,借着星光一看,手掌上赫然一片嫣红。
任冰惊呼,“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还好本王早有准备,特意穿了件红色外衣。否则还真的要被那刘御医给算计了。”
金骅玉早料到幕后主使不会放过这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所以他还特意在腰间的伤口处挂了块翠玉,这一路上他看似在拨弄手中的玉,实则是为了防止伤口中的血流出来,滴到地上。
如果在皇宫内院发现血迹,那真是自找麻烦了。
任冰痛心道,“殿下,您为了阻止伤口流血,在伤处塞了那么多绢布,又忍着这样的痛楚在大殿上站了那么久,现在被人生生撕开伤口……您对林将军真是仁至义尽,当年他对您的救命之恩,如今也算还清了。”
“那可不见得……”
“啊?您做的还不够吗?您今日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他林风然欠我的。”金骅玉微微眯起双眼。
“他欠您什么?属下去替您讨回来!”
他欠我一个女儿……
金骅玉垂首笑了一声,“没什么,这辈子,我都讨不回来了。”
任冰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东西是堂堂玉祁王讨不来的。
即便殿下处处受到景帝的掣肘,但凭殿下的本事,他想要的最后总是会得到。
任冰还是头一次看见金骅玉如此落寞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哎对了,我埋在玉祁王府树下的那坛梅花酿你带来没有?”金骅玉忽然开口道。
“带是带了,可是殿下,您现在身上有伤,不能……”
“我忽然想念某个地方了,你放心,我只是闻一闻。”
看到金骅玉真诚的眼神,任冰应的很爽快。
然后第二天,他看到了房间里烂醉如泥的金骅玉。
玉祁王就是个无赖。
任冰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可每次面对金骅玉那张认认真真说瞎话的脸,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然后一次次暗骂自己不长心。
任冰叹了口气,将金骅玉扶到床.上安置好。
屋子里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散落的信笺。
任冰弯下腰,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张来查看,纸上画的是一个骑马的小姑娘,她穿了身月白色的骑马装,回眸间尽是灿烂的笑意。
画像栩栩如生,任冰似乎能听到一串接着一串的笑声。
“好快活的姑娘。”任冰不自觉的跟着弯了嘴角。
再一瞧,落款处还有一行字迹斑驳的题词:
愿回两小无猜时,一笑红颜耳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