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麦克·博吉正在擦拭姐姐送他的那块金表。因为他支持艾森的想法，阿莱格尔刚和他吵了架。几分钟以前艾森从公寓里离开了，她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她手上拿着手机，背走了一个深绿色的斜挎包。
麦克擅长机械，他以前在牙买加圣玛丽区的一座工厂里工作，他很年轻，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狮头纹身。两年前他去南美洲旅行，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位自称瑞希·格兰特的女人。瑞希非常友善，他们在一起谈话，但麦克逐渐发现瑞希非常了解他，她甚至清楚麦克和他姐姐杰米拉的感情。
麦克很爱他的姐姐，他小时候每次在外面惹了麻烦都是姐姐帮他解决的。现在杰米拉却因为毒品交易身陷险境，麦克上一次去看杰米拉时被她锁在门外，他很想像以前姐姐保护他那样去帮助她，但他做不到。当时他对自己说：“离开吧，麦克！离开吧，麦克！你就是个混蛋，永远都只能躲在门背后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深受伤害。”
一切都无法改变，因为麦克永远都不会变。不过南美洲火车上的谈话改变了麦克的想法，瑞希安慰他，并且告诉他需要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应该被保护的人，需要伸出双臂去援助那些曾爱过他的人。瑞希看着麦克的眼睛：“你不需要张开自己的双手，但你可以用自己的感情去张开别人的双手，一切都可以被改变，而你不需要变。”后来麦克想了很久，最后他和瑞希达成了一个简单的协议，瑞希帮助杰米拉走出困境，但从那一天起开始麦克就属于乌鸦旅了。那时候麦克并不明白乌鸦旅招募他的目的是什么，瑞希给他的答案很模糊，不过她也承诺绝不会让麦克接触任何危险。
麦克回到牙买加以后杰米拉已经脱离了困境，从那以后他没再见过那个自称瑞希的女人，就好像火车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麦克很高兴，但也感到了恐惧，不过瑞希的承诺是真的，当时他没有感受到那种出现在面前的危险，他仍然和以前一样在工厂工作，只是偶尔会收到一个叫法布里的男人带给他的密信。而那些密信的内容让麦克感到惊讶，试图和他联络的那个人要求他努力工作，只是偶尔会安排他到工厂附近的某个街区去移动一辆卡车。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年以前他和法布里在一个废旧的仓库见面，法布里告诉他一切安全，然后给他介绍三个陌生的朋友，并让他们去香港等待命令。
那时候麦克还不知道他那三个朋友来自哪些国家，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工作，他们来到香港以后就在“新世纪摩厦”租了一套公寓。等待了一年，现在他们产生了分歧。
“麦克？”贝恩在叫他。
“我累了，你去找阿莱格尔好吗？”
“听着麦克，我们必须谈谈。”
麦克戴上手表，“安全，命令，承诺。现在你还相信那些该死的东西吗？”
“关于艾森，或许你是对的。”
“你答应她了？”
“我不知道。”
麦克直指自己的手腕，“记得杰米拉给我的这块表吗？”
“一直记得。”他摇晃脑袋，“帽子，手表，我不再关心这些事了。”
“艾森和阿莱格尔肯定也有秘密，乌鸦旅渗透进我们的大脑了。”
贝恩走到麦克身边对他小声说：“你认为那些家伙把我们安排到一起是想看我们在这里互相争吵、打架吗？”
“你在暗示什么吗？”
“事情在变奇怪。”
“奇怪？”麦克疑惑地看着他，“你指什么？”
“我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我。”
“这不可能，你嗑药过量了吗？”
“我们在这儿等待了一年，什么都没有收到，一张该死的纸条都没有。而现在我们在公寓里吵架，开始讨论如何逃走。我不明白，他们让我们来香港做什么？”
“做任何事。”
“任何事？”
“他们在计划劫持客机，而我们还在继续等待？到时候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或许他们就想看到我们驾驶装满炸弹和汽油的汽车在公路上乱撞，但那不是我们的信仰。以前瑞希告诉我说我会很安全，不会接触到危险，你相信吗？”
贝恩摇摇头。
“艾森是对的，我们没必要继续遵守那些该死的规则，我们必须离开。”
“但艾森是一个人。”贝恩提醒。
“还有我们。”
“我们？就算阿莱格尔妥协，我们四个人又能做什么呢？坐在房间里吵架，还是相互指责呢？”
“我们可以离开香港。”
“离开香港以后又去哪儿呢？回到各自的国家吗？那和待在这里一样危险，他们会找到我们，就像当年一样。”
麦克摸着自己的胸脯，他又想到了瑞希，想到了发生南美洲的列车上的对话，他必须承认，贝恩是对的，无论选择什么风险都很大。
“我们最好再和阿莱格尔谈谈。”
贝恩点头表示同意，他问：“艾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但我希望那时候阿莱格尔已经妥协了。”
晚上十点，艾森还没有回来，麦克想要说服阿莱格尔，他不希望事情变糟。
除了艾森以外，其他人都不算真正拿定了主意，但如果阿莱格尔妥协，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只有最微不足道的人才可以骗过最高明的阴谋家，有时候最傻的想法才可能打乱最严密的计划。”虽然麦克还在犹豫，但是他相信艾森，他相信艾森已经做好了计划。
虽然麦克是第一个支持艾森的人，但他并没有下定决心，他试图说服贝恩支持艾森，因为他希望贝恩可以帮他做出这个决定。麦克和乌鸦旅的协议拯救了杰米拉，但麦克的内心一直还是那个很多年前等待着杰米拉保护的男孩，他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而现在他只能依靠贝恩去说服阿莱格尔。过去麦克一直在尽力掩饰自己胆怯的一面，或许他经过培训以后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在这一年里，他一直生活在瑞希和杰米拉这两个女人的双重阴影之下。
“艾森在哪里？”
麦克抬起头，阿莱格尔正看着他。麦克站起来，说：“我们需要谈谈。”
“又是关于艾森对吗？”
“贝恩改主意了。”
“贝恩？”阿莱格尔“哧”地一声笑了，“他也认为你们可以成功逃走吗？”
“如果我回答你是，那肯定是骗人的。”
“第一个同意来香港的人是贝恩，而现在他又反悔了？”
“但他这次没有错。”
“你认为什么才是对的呢？”她反问麦克。
“我们不能永远待在香港。”
“‘永远’这个词语很不客观，或许宇宙也有消失的一天。”
麦克看着她，“我们必须逃走，你看到丹卡星桥的飞机了吗？”
“我看到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的确危险，但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难道是火星吗？”
“我们不能继续住在这儿了。”
“这个观点我不反对，或许我们可以搬去九龙？”
“嘿，我说的不是搬家，你明白吗？”
“你听说过叛徒的下场吗？”等待了几秒钟之后她继续说，“虽然我没有听过，但肯定很恐怖、很悲惨。”
“我不管。”
阿莱格尔把目光转向另一边，“贝恩说你还在嗑药，对吗？”
“这和嗑药无关！”
“你害怕了，麦克。”
“不，我不怕！”
“正常人为什么要嗑药呢？”
“或许我已经上瘾了。”
“那是因为你感到紧张，因为你清楚后果会是什么。”
沉默。
“那些家伙不是蠢货，你和艾森想到的那些小计策骗不过他们的眼睛。听着，我现在还不想死在这该死的地方，你明白吗？”
麦克没有说话，有些问题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他走到餐桌旁边坐下，贝恩站在旁边看他，但没有说话。麦克往酒杯里掺满纯麦威士忌，他一直在想杰米拉，在想他最后对杰米拉说过的话。杰米拉不知道他去了香港，麦克只告诉她说自己在国外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房间里面很安静，窗户关上以后听不到从楼下的广场传来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宁静让麦克感到害怕，他猛喝几口威士忌想要麻痹自己的大脑，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感觉心脏跳得很快，一种低沉的颤音一直在耳边嗡响，就好像有很多超低音乐器正在同时演奏。
灯光很暗，贝恩和阿莱格尔都没有睡觉，他们在旁边看着麦克，或许都在等待艾森回来，但现在还看不到那种迹象，楼道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脚步声。
艾森每天晚上都要用仪器搜索房间，检查有没有被安装窃听器，现在阿莱格尔正在做这项工作。麦克用手衬着脑袋，他盯着表面上的指针，没有人说话，一直没有，从他们搬进这套公寓以后这里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过了一会儿阿莱格尔从贝恩和麦克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对着另外两人摇了摇头，表示一切安全，什么都没有发现。
麦克开始抚摸手腕上的金表，他感觉眼眶里充满了泪水，这种感觉和两年前在南美洲的火车上一模一样。他思考过，挣扎过，痛苦过，而现在一切又回来了，就好像在重新翻看一篇自己很久以前写的日记一样。麦克对杰米拉的感情是非常纯粹的，而最简单纯粹的东西有时候无法被控制，甚至可以让他自我欺骗，让他像一个醉汉一样去接受任何糟糕的决定。
晚上十点半，麦克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阿莱格尔朝房门走过去，她的表情保持严肃。麦克放下手中的酒杯，或许阿莱格尔已经同意了，或许她会答应艾森，愿意和他们一起逃走。
阿莱格尔走到门边，她的手指还没有和门锁接触。
麦克站起来，他听到一声枪响，同时发出尖叫。但已经太晚了，阿莱格尔的身体已经失去控制向后倒下，鲜血喷洒在旁边的墙壁上，她的身体撞击到地面发出“哐”的一声。
白色的烟尘从外面飘进来，门锁已经损坏了，麦克听到剧烈的撞击声。门缝开始变大，麦克捂住嘴巴，门缝继续变大，他跌倒在餐桌旁边，视野开始摇摆晃动，恐惧让他瞪大双眼。
一声巨响，房门被踢开了，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外，他们戴着黑色的皮手套，那枪口正在绽放出可怕的狞笑。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穿淡红色的衬衣的胖男人，来到客厅以后，他看了看正缩在墙角的贝恩，马上又把视线转移到麦克身上，他对着身后那个脖子上挂有银色狼牙装饰的男人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到里面的房间去检查。
麦克屏住呼吸，他不敢抬头，那个表情狰狞的胖男人一直盯着他。上帝！他们是什么人？是乌鸦旅的杀手吗？但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麦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他甚至不敢向上帝祈祷。
还不到一分钟，挂狼牙挂坠那个人从卧室里走出来，他对着那个胖男人摇了摇头。
胖男人绷着脸走到麦克旁边，“艾森在哪里？”
麦克没敢说话，他的声带已经彻底僵硬了。
“艾森在哪里？”胖男人加大音量。
“我——我不知道！”
胖男人用枪口对准贝恩的小腿，然后又回头看着麦克，“我会杀了他，现在你明白吗？你们是朋友，对吗？”
“噢，上帝！”
“上帝救不了你。告诉我艾森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胖男人发出一阵大笑，他扣下扳机，枪声和贝恩痛苦的嘶叫同时迸发而出。
贝恩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持续的惨叫声，他的身体缩成一团，在那边翻滚挣扎，“啊！该死！”他用两只手紧紧抱住被子弹击中的那条腿，鲜血很快就浸透了浅色的运动裤，开始在地板上扩散。
“艾森在哪儿？”
沉默。
“她去哪里了？快回答！”
麦克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她——她出去了。”
“出去了？”胖男人还在看着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她在那儿。”
“混蛋，你在耍我对吗？”
“我说的是实话。”他小心地抬起头，“瑞希在哪儿？没错，我认识她！我和她有协议！”
胖男人抬起手臂，他对准贝恩的头部扣下了扳机。
听到一声巨响，麦克的眼珠朝贝恩的方向转去，子弹打在贝恩的双眼中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动了，痛苦的嘶叫声也消失了。麦克知道自己也完了，他想到了杰米拉的笑脸，眼泪从眼眶里渗出来。
“瑞希？”胖男人盯着他，“瑞希是谁？”
“她招募我进乌鸦旅！”
“我没听说过她。”
“上帝！那是不可能的！”
“艾森在哪里？”
麦克继续摇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胖男人的手掌拍打在麦克的脸颊上，“最后一次机会回答，艾森去哪儿了？”
“她出去了。”麦克决定了，他抬起头，“你找不到她。”
“什么？”
这一次麦克没有再犹豫，他已经想好了答案，说：“艾森离开了，你比不过她，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是吗？”
胖男人的嘴唇在轻轻翻动，这个答案让他非常愤怒，于是对准麦克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麦克倒在地上，生命的最后那一刻，他想着：对不起，杰米拉！但身体已经没有反应了，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这就是死亡吗？这就是结果吗？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而去，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胖男人走到窗户旁边，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挂狼牙的男人把两台书房里找到的索尼电脑放在餐桌上，他正在等待胖男人的指令。
“只找到这些吗？”胖男人问。
他点点头。
“已经足够了。”
“那个女人怎么办？”
“我们很快会找到她。”
“还有多长时间？”
“五分钟，现在——”
胖男人还在说话，一颗子弹从门外飞射进来，击中了放在餐桌上的电脑，裂开的碎片被溅起在空中旋转。
“见鬼了！”
胖男人侧身扣动扳机，他尽量把准星对准入口的方向。视野中一片混乱，枪声没有中断，旁边那扇窗户被子弹击中，玻璃碎裂发出剧烈的破碎声，溅起的玻璃碴和高层的狂风一起打在胖男人身上。胖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侧身躲进客厅和书房中间那堵墙后面。跟踪，偷袭，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干过，不过他不禁暗笑，外面的家伙和他相比太业余了，如果是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把子弹打偏，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时间，如果是在某个偏僻的小镇，他可以一直和偷袭者周旋下去，找到机会把他抓住，拔掉他的指甲，让他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么愚蠢。
“狼牙”趴在沙发后面，他拔出绑在腿上的另一把手枪，正在等待机会移动到房间的另一边。胖男人在叫他，但他没有听到，射穿沙发的子弹把棉花和弹簧从皮革里面弹射出来，他绷紧腹肌，艰难地睁开眼睛。
“快到那边去！”胖男人命令到。
“真该死！”
“笨蛋，快毁掉那些电脑！”
“狼牙”小心地移动到酒柜旁边，终于等到了枪声的间隙。这是一个机会，他半蹲着身体，用一把手枪对准入口，另一把手枪对着那两台电脑射出了所有的子弹。
“他妈的混蛋！”
“快离开这鬼地方，别管那些该死的电脑了！”胖男人吼到。
门外的枪声结束了。是子弹卡住了吗？胖男人立刻换上新的弹夹，他和“狼牙”都移动到房门旁边。走廊两边都是死角，这时候走出去非常危险，很可能有人正躲在那边的墙后等待着朝他们开火，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妈的！”胖男人做了一个手势，他和“狼牙”一起伸出手臂，借助前门的掩护对走廊两边射出子弹。
对方没有还击，只有枪声后的沉默。
“狼牙”往前迈出走一小步，缓慢地探出身体。走廊上没有人，但他也没有看到尸体，他退回来以后对胖男人摇了摇头。
“该死，我们没时间了。”
“是那女人干的吗？”
“艾森？”胖男人停下来想了想，“不，不是她。”他说：“我们必须离开了。”
门外一片沉默，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刚才的枪声掩盖了。他们走出房间，同时用手枪瞄准走廊两边。胖男人看看手表，他认为从门外偷袭他们的人肯定也已经离开了。“狼牙”撞开通往消防通道的铁门，他们很快从第十二层的走廊中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烟尘和一股火药味，微弱的光线穿透白烟形成诡异的光影。此时在走廊的另一边，那个披着金发的女人从转角的后面走出来，她的腰部插有两把伯莱塔M92F。
看到那两个男人走进消防通道，一个带骷髅面具的金发女人走出转角的庇护，她站在走廊上停留了几秒钟。
这会是陷阱吗？她想着，或许他们现在正躲在消防通道里偷听，他们肯定想要亲手干掉该死的偷袭者。现在考虑不到那么多了，过去她也是赌博高手，曾经还在拉斯维加斯的赌桌上抢尽风头，不过现在又该抬高赌注了，子弹穿透别人的身体，或者穿透自己的身体，这有什么区别呢？金发女人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发生枪击案的1209号公寓。
客厅的墙壁上布满了弹孔，餐桌旁边的木椅全部翻倒在地板上。金发女人笑了起来，因为她现在还活着，看来那两个家伙已经离开了。
棕色的窗帘在前后飘动，冷风穿过窗框打在脸颊上。“这里实在是棒极了！”戴骷髅面具的金发女人开始自言自语。不过当她看清楚房间里那些尸体的时候她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房间只有三具尸体而不是四具，艾森不在这里。她扫视周围的环境，艾森肯定提前离开了，她以前低估了艾森，或许乌鸦旅也低估了艾森，危机感可以把人变成任何东西。
金发女人从地板上拿起那两台电脑的残骸，她正准备离开，但身体忽然停住了。她马上又退回到公寓里，把那两把伯莱塔手枪扔在门口，然后把手伸进阿莱格尔的裤包。手套让她的手指不能灵活运作，但她可以确定阿莱格尔的手机不在裤包里。她又回到客厅，把手伸进另外两个死者的口袋，但他们的手机也不在那里。
事情变麻烦了。金发女人站起来，她看着自己在酒柜的玻璃上留下的倒影，金发无序蓬松地搭在那张难看的骷髅脸上，想到很久没有参加过万圣节化妆晚会，她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感到有些沮丧。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听到枪声的人肯定都躲在被窝里，她发现根本就没有必要戴这张面具。她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书房，然后是更里面那两个房间。
手机不在，肯定都被拿走了。难道刚才那两个家伙吗？或者是艾森？难道她在离开以前，把所有的手机都拿走了？真是见鬼！金发女人有些失望，从最里面那个房间走出来以后她注意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又要提升赌注了，危机感的确可以把人变成任何东西，她已经不记起过去那个自己了。金发女人抱起那两台被子弹毁掉的电脑，冲出1209号公寓。
走廊右边传来脚步声带给她一个重要的提醒，她知道不可能再从刚才那条路返回去，于是立即改变方向，推开消防通道外面那层铁门，门后面的确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不过刚才那两个枪手已经错过了良机。在消防通道里面会感觉警笛声异常刺耳，金发女士加速往楼上跑去，她不想在这里面多待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来到第十五层的走廊，锁上消防通道以后她立即停下脚步确定走廊里没有人看到她。金发女士松了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了1703号公寓的房门。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恶心的醋酸味，门口堆放着两个很大的纸箱子，餐桌上吃剩的方便面和两个麦当劳汉堡包装盒都没有收拾。金发女人把电脑残骸放在一张A2大小的的塑料纸上，她取下面具，用空出一只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刚取下手套，“神秘花园”的音乐就响了起来，这是她最近新设置的手机铃声。屏幕上显示出“CL”两个字母，她用最快的速度戴上耳机，按下接听键。
可能的提问，可能的答案，她已经全部想好了。
听筒里传来科尔的声音，“该死，德拉曼！为什么过这么久才接电话？”
“因为这里的情况糟透了。”
“你受伤了？”
科尔每次都这样问她，她每次也都做出相同的回答：想看我受伤或者死亡，还需要再等二十年。
德拉曼披着金发，她把硬盘从那堆电脑残骸中摘取出来，芯片已经完全被破坏了，资料还能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科尔说：“我看到了你的邮件，但你忘记修改密钥了。”
“你希望我修改密钥以后再告诉你1209房间发生了枪击案吗？”
“嘿，我没有责怪你。”
“你的电话一直是忙音，是卡茨对吗？”她问。
“刚才巴迪来电。”
“这太好了，科尔！你和巴迪悠闲地打着电话，而我刚打完了一半的子弹！”
“这是一个玩笑吗？”
“场面很激烈，科尔。”
“激烈？”科尔的声音停下来，“该死，德拉曼！你的工作是跟踪和观察，记得吗？”
“啊，现在我记忆犹新。”
“告诉我今晚你没有精神失常。”
“我很好。你现在满意了吗？”
德拉曼说话的同时把脱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她拿出毛巾准备去浴室冲澡。
“公寓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死了。”
“谁？”
“艾森的同伴。”
“真他妈见鬼！”
“不过艾森逃走了。”
“这算是安慰吗？”
“至少你的计划可以提前结束了。”
“告诉我公寓发生了什么？。”
“枪声。”德拉曼把浴巾挂在吸盘上，“我听到了枪声，来到第十二层后发现1209房间的房门被打开了。”
“所以你选择开枪？”
“所以我选择制造机会。”她说，“我故意把子弹打偏了，那两个枪手离开以后，我从公寓里找到了两台被子弹射穿的电脑，不过硬盘里面的资料可能无法恢复了。”
“把电脑处理掉，如果有人检查大楼，我不希望他们看到你枕着两台全是弹孔的电脑睡觉。”
“我会把电脑装进布袋，扔进垃圾运输管道。”
“别搞砸了。”
德拉曼走到浴室的窗户旁边，这里可以看到1209号房间的书房，下面是用来固定广告牌钢架的圆弧型露台。
“科尔？”
“我在。”
“艾森跑了，她肯定对另外那三个可怜鬼隐瞒了什么东西。”
“这不难想象。”
“那两个杀手，我看到了他们的长相。”
“说下去好吗？”
“你听说过犀牛和狼牙吗？”
“乌鸦旅以前的刺客？”科尔说，“他们在两年前被炸死了。”
“他们还活着，我肯定看到的人就是他们。不过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
听筒里没人说话。
“今晚想谈心吗？”德拉曼问。
“一小时后，来停车场见我。”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德拉曼取下耳机，她打开淋浴。温水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她用手指轻轻划过肩膀后的肌肤，不过留给她享受沐浴的时间不长，处理完电脑残骸以后她还要和科尔见面。现在德拉曼逐渐开始理解艾森希望她那三位伙伴逃走的理由，虽然这也许并不是她的初衷，不过还有别的东西藏匿在枪声背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