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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决裂

昨夜,冷巷里的陈太妃是噙着泪花将那些“寿”字糕全部吃下。

印象中,陈太妃是心性寡淡的人,但思及子女之情。再是寡淡的人,都要为之动容。

陈太妃向来不喜多言,但昨夜却捉着我的手,絮絮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她说,果沫儿,你知道吗?看着自己十月辛苦怀胎,又费尽心力好似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生下的孩子,连奶都没喂上一口就被抱走,是什么感觉?她咬着唇,满脸寂寥道,这是一种剜肉之痛。是将你身上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用刀活生生地剜下一块肉。很痛,很痛——痛到足以喘不过气,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说,如果不是我娘凤栖亭。皇上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生娘的下落。她知道,这是太后恨毒了她。要让她活着和儿子生活在同一座宫殿中,却死生不复相见。这种剜肉之痛每每将她在午夜梦回之时痛醒。她总以为,时间长了会痛麻木了,眼泪也总有流干的一天。但现在——能见上灵帝一面,她此生也于愿足矣。

陈太妃还问我,她是满夷人,本不该有汉姓,知道为什么先帝赐她一个“陈”姓?她说,武汉朝,恒帝独爱夫人陈氏。自纳陈妃入宫,恒帝专宠一房再不踏入其他各殿半步。恒帝许诺,遇陈氏前,他是君,要三宫六院延绵子嗣。遇陈氏后,他是夫,要夫唱妇随,一心一意。

这个“陈”姓是诚帝对太妃的许诺。是极大的荣耀,也是极大的罪过。太妃说,一个女人,尤其是作为帝王的女人,得到专宠不是幸事,而是莫大的悲哀。

想着昨夜陈太妃的话,我心里久久不能平复。而今这金曌宫,多少女子渴望得到灵帝的专宠,可是又有几人能想透这背后的危机?

因为思虑重重,我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御花园。正要转身,却见谭洛心缓缓而来。

“参见小仪娘娘——”我福身跪下。

她冷冷瞟了我一眼,并不似往日的亲厚,也没有示意让我起身。我心中纳闷,即使当日辞别,却也不曾这样冷漠。究竟,我又做了什么无意中得罪了她。

她冷眼看完不懂,终于淡然地开口:“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小仪娘娘吗?我与你相处,心知你心思细腻——却怎么也没看出来,你竟存着这样的念头。”

我茫然一怔,困惑地抬头看她。却见她冷漠的眼神与我对视,精致的面容陡然大怒,上前就是狠狠一掌,落在面颊。她指着我怒斥:“大胆——果沫儿,你这下贱的东西,我让你抬头了吗?你竟然敢擅自抬头直视主子。”

我慌忙垂头叩首道:“奴婢失仪,奴婢有错——娘娘息怒。”可是心中,却是被这一掌击得一片混沌。到底,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许是我心里的意思被她瞧出来。谭洛心冷笑:“怎么——你连怎么得罪我也想不明白?”

我一咬牙道:“请娘娘明示——”

“你要我明示?”她狠狠一甩淡粉色的帔子,“你这样聪明细致的人,谁的心思不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吗?竟还要我明示?”她苍凉一笑,“果沫儿——到这一步,你太伤我的心。你可知道——你得罪我,还不要紧,只是受我一掌,可此刻,你却得罪了宫里多少的嫔妃?你可知未来等你的还有什么?”

我心头大惊。深知谭洛心的话没有半丝含糊。可究竟是什么让我深陷险境,却依旧如乱麻在心难以抽剥。我叩首:“请娘娘念在昔日情分,告知奴婢究竟所为何事?”

她看着我冷哼道:“你真的忘记昨夜做了些什么?”

“昨夜——”我去了冷巷——可是,谭洛心怎会为冷巷的事儿恼怒——之前,我——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做得一手好糕点——这样藏着掖着,也从不见你在我跟前露一手。”谭洛心斜视着我,“难怪你此前尽心竭力地帮我——可是想着何时好借着我的机会,给皇上显显手艺——好他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我心一下子明畅许多——宫里多难有秘密。即使在御膳房小小的动作,今日便早已传遍金曌每个角落。此刻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心计颇深,随时等着接近皇上,以求富贵的人。

“你不敢——你怎么会做糕点给皇上?”她怒然问道。

“这——这——”我又如何能将做“寿”字糕的事说与她听。可一时间嘴拙,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

“你看——说不出了吗?难道还不是内心有鬼。”

“奴婢——奴婢却是没有亲近圣驾之意——奴婢有自知之明——如此拙颜,岂能有非分之想。”

“你虽拙颜,却有巧心——”她冷声,“你深知只要得到皇上的宠幸,哪怕是个答应,也可以让你摆脱奴役之苦。”

“小仪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存这份心思——”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很空洞,很苍白。这些一心愿伴君王侧的女子怎么能了解,伴君其实也如伴虎。不仅伴虎,还要和其他的狼狐为邻,相互算计。远不如我这个下人,虽被奴役,任人鱼肉,但起码还有些许的自我。

我决定不再辩解。只是怔怔地跪在那里。如果下跪能够让她消气,我又辩解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说中,默认了?”她恨恨地说,

“……”我只是低头,任她处置。

“谁在这里这样吵吵,扰了我赏花的兴致。”一个绵软的声音介入,是阮嫔。

她翠色的身影缓步至我们面前。按位分,谭洛心应该向她施礼。但而今,阮嫔尚未侍寝,谭洛心觉得又好像是自己的身份应该高看一层。她撇了撇嘴,侧过脸没有理会。

“原来是谭小仪——怎么,这果沫儿什么时候是你宫里的人了?这样大声训斥——似乎不合规矩?”阮嫔软绵的声音却字字有理。

“一个下人——难道我小仪还没有教训的权利?”谭洛心冷了她一眼。

“都说小仪饱读经卷,却怎么连宫里的‘女规’也没好好看吗?若不是你宫里的下人,这训斥的权利自然在女官凤栖亭身上。若你有什么不满,应该告诉她。”她看着沉默的我,“好歹,这是皇后立的规矩——莫非小仪是要挑衅皇后娘娘。”

“你——”她指着阮嫔,又横眼看看我,“哼——你很好,不光勾搭皇上——什么时候也和阮嫔牵上线了——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看将来淑贵妃能不能收拾你——”说罢便拂袖而去。

我跪在阮嫔面前叩首道:“多谢娘娘——”

“谢我什么?”她冷冷,“你自己的本事可比我大——”

“莫非阮嫔娘娘也认为我故意接近皇上?”我皱眉问。

“此事,却与我无关——”她转身欲走

“娘娘——”我跪行着到她跟前,“娘娘信我——此刻宫里什么人都可以不信我,但请阮嫔娘娘信我。”

“……信又如何?”她问。

“求太后,调我入翠微阁。”我坚定地看着她。

“……”她看着我半晌,别过脸道,“你想如翠微阁避难——也太高看了我的身份——我虽在嫔位,怎见得就能保你周全?”

“娘娘能,一定能。”

她不言,漫步离开了我的眼前。

*********************************************************

漏液为灵帝做“寿”字糕的事情,就连娘亲凤栖亭都知道。但是,她见我总是欲言又止。但末了却还是一字不提。

我深知,此事虽不能与娘言明始末,却也该告知她我并无攀附之意,免得让她多虑。想罢,便径自推门而入。

“你到底进来了。”娘似乎有所预料,案几上已经摆着两杯清茶。

“师傅——”面对她的坦然,我倒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坐在她身边,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师傅,果沫儿知道您要问什么,只是果沫儿无论说什么,您都信吗?”

“……”她微微一笑道,“信与不信,并不是别人说了就算。果沫儿,记住,万事你只能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能信别人嘴里说的。”

我点点头,说道:“果沫儿知道此刻在外面怎么说,可是——我并没有那样的心。”

娘点点头,就像她说的,万事的判断我只能依靠自己的眼睛。我看到她的眼里写满信任,悬着的心便慢慢安了下来。

“师傅——果沫儿一生都不会贪图金曌宫的荣华富贵。”

“为什么?”

“因为——见过太多的欺骗和鲜血——要得到皇上的圣宠,也许是这天底下最最可怕的事情。”

她微微一愣,心里多半是想起自己年轻时与诚帝的纠葛。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你年纪轻轻,到能看到这些。可惜——皇权太盛,总是能轻易地遮住这些丑陋的东西。”她拉着我的手问,“可以的话——你可想出宫,寻一良人?”

良人——我怀念那夜月色下章居梁融融如水的眼眸和静默美好的微笑;我怀念赤着肩膊疗伤时,怦然心动的羞涩;我怀念他温柔的指尖触碰我冰凉肌肤的触感。

只可惜,良人越美好,就会让我觉得越遥远。我怕企图抓住的手最后不过是握住一把虚空。

“得一有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诗句太过美好,可这世上却从不见太过美好的东西得以长久。

我摇着头:“我只想长奉师傅左右。只是——师傅,现在我已身犯险境,我不想拖累侍女馆,所以,我必须要依附一位主子。”

“依附哪位主子能比依附皇上来得更靠?”她问。

“我不能依附皇上,也没有资格依附皇上——此事,真的不是外界想得那样。”我说,“如今,我只能依附阮嫔,和阮嫔背后太后的势力。”

“你有这样的自信?”

“……我已经向阮嫔请求收留,想来阮嫔娘娘心思玲珑,不需几日,应该会求太后让我去翠微阁侍奉。”

“你若没了侍女馆掌事姑姑的职位,今后的路怕不好走。”

“我懂——只是,留下来的路也不好走。”我惨然一笑,“只怕会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被各宫娘娘当做祸害,先行防患。”

娘不再多言,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的神情好像是在看着年轻的自己。为什么,母女两人都会与帝王纠结。即使她曾有心,但是我到底无意。也许,这就是生在金曌宫里女人的悲哀。哪怕,你无意争夺帝爱。

那夜,我留在娘的寝房相拥而眠。恍惚在梦里,我好想回到了宫外的日子。五岁的自己在乡间的田陌间蹦蹦跳跳。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会站在田间的尽头静静地看着我撒欢。我欢快地钻入她的怀中,她抱着我低低唱着绵长的歌谣: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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