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容泽搀着夏侯瑛走到宫门处,正好遇见大理寺的官兵押着人走过。
夏侯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去,随后才意识到,即使现在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自己了。
莫容泽对她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奇怪,“怎么了?”
夏侯瑛又转过身来,“没事。”眼睛一直看着那个身影,一年多的时间,竟恍如隔世。
去年这样的雪天,她还与他坐在营后的巨石上喝酒,寒风烈烈,酒却很暖人。她大笑着,说要把衍国打的屁滚尿流,而他一如从前话很少,只是看着她笑。那清贵的模样,比天边的月亮都好看。
他爹精明的像个狐狸,而他却从小憨直。整日被她欺负不说,每次闯了祸,也都是他被黑锅。长大了,又跟着她南征北战,落了一身伤病。
她那时还想着,等着昱国安定了,她就给他建个梅园,种满他最爱的梅花,没事品品茶喝喝酒,再也不让他劳心劳力。
可现在她都已经死了,却还要把他牵扯其中,还要他给自己背黑锅。
他本就清瘦的身形,如今更加的削瘦,儒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你认识他?”莫容泽看了一眼那个清俊的青年,低头问他。
夏侯瑛摇头,“不认识,我们走吧!”
莫容泽心里一梗,下意识就觉得她在骗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不爽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还是不爽她其实跟那个青年相识。
但他看着夏侯瑛那苍白虚弱的样子,也没再问她,带着她登上了马车。
可是上了马车的夏侯瑛却还是盯着外面那个清瘦的身影,眼中的情愫,连他都看不分明。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莫容泽看了窗外一眼,不悦的问道。
夏侯瑛这才将视线收回,“遵照皇上的吩咐,阻止太子。”
“怎么阻止?跟今天一样,用性命相搏?”莫容泽的声音更冷。
夏侯瑛转头看他,微微一笑,“五皇子你说,我除了性命还有什么?”
她声音很淡,带着这个年纪的柔软稚嫩。可这话中的意思,却似乎早已饱受风霜。
莫容泽微微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很抱歉,今天我又把你牵扯进来了,你也看到了,太子以后怕是会想尽办法除掉我,只要五皇子你与我划清界限,或许还能平安无事。我答应你的事情,定会做到,你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莫容泽听着她话中的拒绝,不觉间已经冷了脸色,“我可不这么觉得,我虽然认识太子的时间不长,但是也能看出来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既然要除掉你,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不过,你只要在我的身边,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夏侯瑛慢慢的靠在马车上,眼神有些涣散,嘴角的笑意竟有些惨然,“该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我保护不了身边的人,我只想自己走。”
她说完竟闭上了眼睛,往一边倒去。
莫容泽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她,查看下才发现她是昏过去了。眉头不受控制的皱到了一起,亏她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她总是想和自己保持距离,却总是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还说什么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他就在这里,她为什么就不能寻求保护呢?
他扬声让车夫加快的速度,一到质子府把人抱下马车就往府里冲。
梓粟几乎要见怪不怪了,直接跑去把府医叫来。
府医一看床上的夏侯瑛,差点把自己的胡子给掐断了,“怎么还伤着了?我说多少遍了,静养静养,皇子你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静养的意思吗?!”
“快先看看她!”莫容泽大声道。
府医怒声道:“有什么用,她是个不爱惜自己的,你是个纵着她的,救过来又有什么用!”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依旧没有停,给夏侯瑛把了脉,然后撕开手臂上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口。
然后又开了药,才直起身来,声音也缓和了一些,“皇子你的药都是好的,赶紧给她府上吧!她这么小的年级,在这么下去身子非得毁了不可,尤其是她的腿,本就伤的严重,一定要好好的保养。”
莫容泽赶紧谢过了府医,让人把他送走。
没多久梓粟便又把药给端过来,递到莫容泽的手里。“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还受了伤?”
莫容泽便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一边小心的给她喂药。
“这也太危险了!主子你怎么能由着她呢!这人根本就是个大麻烦,咱们就不该把她带回来的!”梓粟听完之后就炸了,大声说道。
莫容泽却十分的淡定,“人都已经救回来了,难道要把她赶出去吗?再说,她的本事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毒,或许只有她能解了。”
梓粟还是十分不愿,“咱们来昱国本身就是要置身事外,让衍国的人不再注意咱们,可是刚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传到衍国去,他们肯定又要有动作了!”
“无妨,惹上这样的麻烦,他们应该更高兴才对。”莫容泽不以为意。
梓粟还是觉得不妥,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
“你不要多想了,我心里面有数。”他又说道:“ 梓粟,你没觉得她特别的熟悉吗?”
“熟悉?”梓粟一脸疑惑的看着夏侯瑛。
莫容泽点点头,眼神幽深,“总觉得她很像以前的我,无助、挣扎,连这股倔强劲都很像我。当年,我多希望有人来帮一帮我,若不是你们出现,我早就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办法这么轻易的放下她。”
梓粟看着他微微一叹,她现在的情况却要比他当年好上太多。想着当年见到的那副场景,他的手都还忍不住颤抖。
帮了就帮了吧,他们若是连个小丫头都护不住,也别说什么帮主子成就大业了。
“属下明白了,只是主子你也不要太纵容她了。”
“我有数。”他想了想又说道:“去给我查一下,今天太子抓得那人的身份,还有他跟夏侯家的关系。”
“是!”梓粟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莫容泽看着床上因为昏迷而十分沉静的夏侯瑛,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叹,才给她解开衣服换药。
夏侯瑛猛地坐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
她有一瞬的恍然才好笑的想到,自己这日子真是过的快,下午都是这么睡过来的。
她微微低头,才看见自己手边熟睡的莫容泽,她眼神微微一缓。
这些天一直都兵荒马乱的,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熟睡的时候脸上都是一副凉薄,但是却就是这样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计后果来帮她。
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夏侯瑛忍不住慢慢的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
可是手还没有碰到,就被莫容泽一把抓住,一双清冷的眸子也睁开,带着几分调笑,“看了这么久,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