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凉凉的雾气若有似无的飘荡其间。他们都明白,在这茫茫尘世间想要找到和,谈何容易。
沉默是最让人烦躁的东西,烈未忍不住搔了搔头。
“总之,下山吧。”天色已经有点偏西了,剩下的三个人似乎都无所谓的样子,他可是受不了在这阴邪的雾气里过夜,况且心中还有好多无法解释的疑惑,他需要安静下来理理清楚。“先去山下村子里休息一下,紫芫的伤最好还是休养一下比较好。”
叶珏知道在这里耗着也不会有什么解决办法出现,便无语的点了点头。
烈未从地上拿起铜镜收进怀中。
“山神要回去吗,呃,怎么说?”他歪着头想了想,“回到地底下吗?”
“你想象里的山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山神抽搐着嘴角说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既然被你们强行牵扯了进去,就让我看看弱小的人类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哦。”烈未转头跟上了已经先向着山下走去的叶珏和紫芫,没有理会他嘴里的弱小的讥讽。吵了半天,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多话的山神争论什么了。
“而且你们用假酒骗我,总该拿点好酒补偿我一下吧。”山神也悠悠的跟了过去,提起酒就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这女床山已经三年没有举行祭祀了,知道吗!”山神义正言辞的诉说。“再这样下去,山神也是会饿死的。”
“不喝酒饿不死人。”
一直沉默着的叶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姑且算是个山神,可以轻易到人类的村子里去吗?而且头上还长着角。”
“姑且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们是不是对神灵很不敬呀。还有不要再山神山神的叫了,我可是有个很伟大的名字的。”
虽然想着名字和伟大有什么关系,烈未还是顺着他继续问了下去。“那么,伟大的山神的伟大的名字是什么呀。”
山神有点得意的说道。
“百守,我是山神百守。”
女床山脚的村子规模并不大。百年来,依靠着从山上采取的矿石和山下颇为丰沃的农田,村民一直生活的很满足。只是自从三年前无法进山之后,村子也变得萧条了。
烈未在村子里好像人气很高的样子,从进村开始,他们一行人就受到了村民热情的攀谈,多是说些感谢他治好了他们亲人的病的话。烈未嘴里谦虚着,脸上却都是得意的神情。他挑着眉看向身旁那两个一直瞧不起他的人。百守无聊的打着哈欠,叶珏则因为前进速度缓慢而拉长脸,根本就不关心烈未的丰功伟绩。
烈未有点泄气,耷拉着脑袋走向了一处高地上盖着的不算小的两进农舍。屋前一个正在煎药的少女早早就看到了他们,放下手中的蒲扇迎了过来。
“烈大哥,你回来啦。”
少女带着大大的笑容跑向烈未,清澈的眸子流光闪动,肤色因为常年劳作而透出健康的红润。就在她跑近到看清叶珏、紫芫和百守之后,突然就收敛了笑容,有了点扭捏的停了下来。
“婉儿,刘大叔的情况有没有好点?”
婉儿的父亲,刘大叔,是村子里病的最重的,情况一直不太稳定,所以烈未住进了他家。经过他细微的调整每剂药的用量与成分,并且不分日夜的看护之后,刘大叔的病情才缓和过来。不过烈未还是一直牵挂着,即使只是离开了半天,也还是让人不放心。
“爹爹比早上又好了些,已经能够吃得下粥了。”婉儿绞着双手站在原地,不肯再过去了,这让烈未觉得有点奇怪。
“烈大哥,他们是?”她问的有点怯怯的,圆圆的脸蛋上染上了霞红。和烈大哥走在一起的三个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像极了偶尔去城里面看的戏里的神仙,她有点不好意思站在他们身旁。
烈未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她解释。“他们是来帮我的,山里的情况有点复杂,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解决。”
听到他这么说,婉儿赶忙小心翼翼的把新来的客人让进屋里。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人并不多,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小的山村。但是烈大哥来到了这里,他不仅治好了村民们的病,还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冒险进山去清除山中的毒气,婉儿对他是充满感激与崇拜的。这三个人既然是烈大哥的朋友,又是来帮助他们的,对她来说就是贵客。
她正慌张的想着家中是否有能够招待客人的菜肴,抬头就对上了那个英俊的白衣公子对她点头致意,她的脸瞬时如火烧一般,忙忙的退了一步,紧咬着下唇不敢言语。
“嘿嘿!”跟在叶珏后面的百守不怀好意的讥笑出声。他推开叶珏,对着婉儿展露了一个魅力全开的笑容。“别怕,他天生就是这张臭脸。”
此时的百守已经隐起了头上的角,看起来只是个俊美的过分的普通男人。谁知他自信的笑容却只让婉儿更是羞的耳根都红了,她扭头就跑进了屋内,把百守僵在脸上的笑容留在了身后。
“收起你那恶心的能吓死人的笑容,把路让开。”叶珏冷哼着呛了他一句,才带着紫芫进了屋。
“你说谁恶心呢!”令自己颇为骄傲的外表,竟然在一天之内被诋毁了两次,百守真的忍无可忍了。他一把拦住叶珏,拉着他的衣领把脸凑到他眼前,“你仔细看看,拥有如此俊美帅气长相的,你还见过第二个人吗?”
“没见过。”叶珏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打掉他的手,补了一句。“脸皮这么厚的人确实难找。”
被扔下的百守,双手捧在胸前,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流血,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出来的话,真的太伤人了。
婉儿家在村子里好像是比较有地位的,前后两排屋子宽敞明亮,屋内虽没有什么陈设,却收拾的整齐干净,可见婉儿是个持家好手。只是大大的房子里只住了父女两人,多少有点寂寞。
婉儿进屋之后就去叫起了卧床休息的父亲,自己则去做饭了。刘大叔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双眼有着劳作之人特有的忠厚踏实,长时间卧病并没有磨灭他坚定的意志,他不听烈未的劝说,固执的要在厅房里陪着难得来到的客人。烈未只好依着他,扶他坐到了屋内一边生着火的火塘边,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叶珏和紫芫则坐到了屋子中间的矮桌前。
“山里的情况很糟糕吗?”刘大叔的声音有点虚弱粗厚。看烈未脸上有着愁容,他想山中的现状怕是不容乐观,这不免让他心下一沉。
刘大叔在村里一直是大伙的领头人,之所以病得这么重,也是因为固执的非要进山去察个究竟,才会变成如此的。若不是他凭着顽强的意志走出山才倒下,只怕就要埋葬在山里了。现在的他,依旧是比起自己的身体更担心山里的情况。
“嗯,不太好。”烈未挠着头说道,“原因倒是找到了,就是不容易解决。”
鸾的事情烈未不想说的太详细,人类往往认为妖怪都是必须要消除的,虽然大叔是好人,但是为了守护祖辈建起的这个村子,他一定会求烈未驱妖。烈未不想让彼此为难。
“唉,没有办法吗。”刘大叔沮丧的叹了口气,“本想说,像烈先生这样的大巫师一定能帮我们消除灾害,还是不行吗。”
“噗……咳咳……”
进屋之后就很随意的坐在廊下抽着长烟杆的百守,听到刘大叔说烈未是大巫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被自己的烟呛到,索性倒在地上边笑边咳嗽。“大巫师!哈哈哈!你居然被人叫大巫师!哈哈哈!”
烈未铁青了脸想,索性不要管他是不是神,先揍他一顿再说吧。
“你在说什么!烈先生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刘大叔看到这个年轻人毫无礼貌的行为,憨实的性格让他忍不住厉声斥责起来。“村子里的大伙都是吃了烈先生的药才好起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百守笑着擦了擦眼泪,坐了起来。“医术看来倒是不负巫师之名呀。”
“那是当然!”刘大叔没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耿直的肯定了他的话,这又惹得百守一阵大笑,弄得刘大叔一脸莫名其妙。
“刘大叔,你别理他。”烈未没好气的劝刘大叔不要计较。百守这个山神真的让他对神仙好感全无了,本以为神仙都是超脱的存在,怎么会遇上了个如此聒噪的家伙。
“这里三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叶珏突然开口询问。在看鸾的记忆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虽说鸾是伤了和的心,但是根植于女床山的和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妖怪通常不会远离自己的生存之地。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了和的消失。
“三年前吗?”刘大叔凝着眉回忆着三年前的事。“除了突然有一天整个山被白雾笼罩了之外,没发生过什么呀。”
“刘大叔,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烈未追着问。“穿着桃红纱裙,头上系着五彩缎带。”
刘大叔茫然的摇了摇头。
毫无线索吗。
叶珏的心被压得沉沉的,总觉忽视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