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的脚还没有迈出门槛,一道冷光就在眼前闪现,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的长剑抵上了他的咽喉上。
“原来你们还真是为了山中神兽而来的。”紧握长剑的李石就站在门前,脸上都是凛冽的寒气。
啧,果然在守着他们。烈未不由得皱着眉咂舌,脚底使劲一蹬,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偏过了剑锋的瞬间,短剑已经格挡上去。
两剑相抵,剑光交错,“铮”的一声脆响在黑夜里传远了去。
“李石,你是拦不住我们的。”烈未握着短剑,脚下已经摆出了架势。
“哼,你们大可以试一试。”李石也横剑在身前,端起了招式。
两人之间拉起了一道一触即断的紧绷的弦。
这时,两条黑色的长鞭快速的朝着他们飞了过去,一左一右分别缠住了两人的脖颈。
黑夜里疾速靠近的黑鞭,犹如一条游蛇一般让他们猝不及防,心底刚发出一声惊呼,喉咙已经被锁紧,血液一瞬就滞住了。
李石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完全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而对面同样瞪着双眼的烈未,却对这种突然噎住了呼吸的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他双手扯上束着脖子的黑发,将视线投向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旁的紫芫,她身后,刚从屋内慢慢走出来的叶珏凝重的表情也一并落入他的眼中。
“唔唔……唔!”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拼命瞪视着那两人,不是说好不勒脖子了吗。
叶珏皱着眉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打,是想把全村的人都招呼了来吗!”
烈未赶紧摇了摇头,涨红了的脸上青筋暴起,叶珏给了他一个厌恶的神情,扭头对着紫芫说了一声“放了他们吧。”
绑在脖子上的黑鞭带着顺滑的触感迅速的抽了回去。一瞬间呼吸到的空气,刺激的两人都抚着脖子弯下腰,呛咳了起来,这又引得叶珏黑着脸怒瞪了他们一眼。
烈未赶紧摆摆手,直起身子对着紫芫抱怨。
“紫芫,咱们不是……”
“妖怪!”理顺了呼吸的李石,惊恐的脸色青白双眼圆瞪,脚下连连退了两步。“她是妖怪!”
这声不小的惊呼,立刻招来紫芫长鞭的又一次锁喉,刚获得的自由瞬间就遗失了。而这次,他不光是无法呼吸,脖子上柔韧的触感引来心底最深的恐惧,不到一瞬,他就僵直着身子,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喂喂,紫芫,勒脖子会出人命的。”烈未急忙上去扶住这个外表强壮,内心却好像有点脆弱的大男人。唉,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
随着发鞭的离开,李石飘远的意识渐渐缓了回来,迷离的眼中是烈未那张放大的脸孔。
“抱歉了李石,不能让你大呼小叫的把别人引来,你先委屈一下吧。”那张靠近过来的脸上露出了歉意,李石的脑子还没跟上他的话,嘴里已经被塞进来了一团柔软的好像是布料的东西,紧接着双手被扭到了身后,一条粗糙的绳子缠了上来。
混沌的大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李石的心脏狠狠地一收缩,眼白一翻,倒了下去。
“不是吧,真的昏过去了?”
在李石失去知觉的短短一瞬里,身旁的咂舌声还是传进了脑子里,紧跟着而来的是啪啪的响声,他用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脸在被拍打。内心升起了反抗的意识,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终于微眯着再次睁开了眼睛。
“啊啊,睁开了。”
眼前还是烈未那张带着抱歉的脸,他的身后站着总是冷着脸的名叫叶珏的书生,和那个美若天仙却盲目的,女人?不对,是女妖。
他刚回过神的脸上,又袭上了恐怖之情。
“就算是妖怪,也不用怕成这样吧。”烈未皱起了眉头,有点生气的狠瞪了他一眼。“小次山那个也是妖怪,你不是还崇拜的不得了吗。”
“唔唔……”提起小次山就想要反驳的李石,无奈嘴里塞着布团,只能泄出几声不满的哼唧。
“李石,我们确实是为了小次山里那个妖怪而来的。”叶珏走到他身前,语调毫无波动的说道。“但我们不是为了鹿台山的人,我们是受鹿台山中的妖怪凫徯所托而来。”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李石的双眼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了。烈未看着他有点搞笑的表情心想,这可能是他见过的眼睛最大的男人了。
“唔唔!”李石的脸上在恐惧、惊诧、莫名这些表情中转了一圈,最后出现了的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鼻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直接把头侧朝一边不再看眼前的这些敌人。
叶珏冷眼看着他,常人本该就是这般的态度吧,不过他相信与否与他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你们奉为神兽的那个妖怪名叫朱厌,那个把他捉来的巫师根本就不知道吧。”叶珏微微弯下了腰,脸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你们剥夺了他一百年的自由,只因他是妖怪,所以你们毫不介意,对吧。”
这句话里有叶珏难得表露出的凛厉,他低沉的声音冷的让李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叶珏直起了身子,最后斜睨了一眼被绑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劳作所致的黝黑粗壮的手臂上,暴起了青筋,蜷在一起的身体拼命地挣扎着,而他黑亮的双眸已染上了愤怒的红色。
“我们现在会去见朱厌,结果如何我不知道,我是巫师,我会做我该做的事。”一直蹲在李石身旁的烈未,如此说着站了起来。“对你们,我只能先说抱歉了。”
“唔唔……唔唔!”
烈未的歉意引起了李石的激愤,他使劲的蹬踢着被绑在一起的双腿,急切的想去阻止渐渐走远的三人,但是他们根本不会听到他的声音。
“唔……”
这个憨实的年轻山民,将头埋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无法传达的嘶鸣,紧闭的双眼突然就涌出了泪水。
他猛地抬起头,狠狠地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唔!唔!”
他疯了似得将头砸在坚硬的地面,血迹瞬间染红了地面。黑沉的夜色之下,一个男人凄厉的流着泪,用这种自虐来表达心中的愤怒。
再一次将头死命的落下时,一双坚实的大手突然拦住了他。
“你这是在干什么!”看到他满是血迹的额头,烈未心惊的话语都滞涩了。他一把将李石扶了起来,手上的劲道大的让李石如同散了架的人偶一般晃了晃。
“你发什么疯!”喊出来的指责里有着颤抖,烈未自己并没有察觉,他伸手扯下了李石嘴里的布团,使劲丢在了一旁。“有话你就说!”
随着烈未赶回来的叶珏和紫芫的脸上也都是满是诧异。叶珏看着地上沾染的鲜血,身侧的手用力的攥紧。那在黑夜冷月下异常刺眼的红,是这个人强烈到逼人的感情。
取掉了阻塞着声音的布团,李石抬起头,满怀恨意的看着烈未。
“你是让我们全村的人去死吗?”
烈未扶着他的双手突然就失了力,瘫垂在了身旁。
秋夜凄凉的风缓慢的吹过了所有人的发梢,不知怎么的,就吹进了心底。银月戚戚洒下,让跪坐在地上的李石浑身罩上了一片苍白。
“你要和我们一起来吗。”叶珏看着他的血红双眼,淡淡的问道。
李石将视线投向叶珏,眸中的愤恨瞬时一闪,有了一丝疑惑。
“和我们一起去找朱厌,亲自去看看你们为了自己而束缚了双足的妖怪是如何模样。”
非黑即白,这世间从没有这般简单的事情。叶珏心底感叹着,他们只是路过此地的外人,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人生,这也太过傲慢了。
他放柔了声音。
“李石,朱厌的事我们没有权利做主,你也没有。但是你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你可以用尽全力阻止我们。”
眼前那双黑红的瞳眸,因为他这话一下子黯了下来,原本倔强的挺得笔直的脊梁也忽然就弯了下去。
李石呆呆的跌坐在地上,低头思索了半天。终于再次抬起了头,依然是耿直山民的倔强神情。
“我去。”
漆黑的夜路并不好走,从村子一路到小次山脚都有村民沿路把守,他们一行人只能跟着李石绕远走极为崎岖的小路前进。
烈未,李石都是习惯于此的人,唯独叶珏从没经过这般折腾。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让他低一脚高一脚的,时常无法稳住重心,摇晃着就会朝地上跌下去。尽管紫芫一直拉着他,但是不愿示弱又无法逞强的纠结状态,让他的脸色愈加冷冽难看了,他那袭白衫衣角上的泥泞污痕更像是他现在心情的表现。
大约一个时辰的艰难的赶路,他们总算站在了小次山脚下。不能从进山的路堂皇而入,他们必须由另一侧的陡峭崖壁旁惊险涉入。
白天远看怪石林立枯木乱生的山峰,在夜幕之下,又多了一层阴森险峻。渡在其上的清白月光,让那些奇石险崖像极了狰狞的怪物,走在断崖旁,时常感觉到仿佛这片黑漆漆的石壁好像随时会压倒下来。
在与内心的恐惧斗争的心情之中,他们终于进到锁了朱厌一百年的这座巨大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