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弦之琴,却反复变奏着主题,却絮细而黯淡,而那一两声的琴音,恍若轻笑,一瞬间涌动,是水波,散了、淡了。。
仔细听,终是带了淡淡惆怅,似是叹息,又或别的。
琴声嘎然,终是断了、尽了……睁眼间,惊艳。
挥袖起身,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望着山下的方向,半响低吟一句:“你终究还是来了吗?”
随后身影自风中消失不见,只留身后红梅,满天飘雪。
当子衿,子然,玉涵烟三人终于赶到时,只见那里一片混乱,周围花草树似是遭了重创,死的死,伤的伤,地上还有未干枯的血迹。
“九凰就是在这里跟人打过架。”子然摸着下巴胸有成竹的说。
听到这话,子衿和玉涵烟都无语了,子衿毫不客气的出言“哥,能不能别废话,只要长个眼睛都能看到。”
突然一声异响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地上躺着一位红衣女子,似是受了重伤,身旁一只九尾白狐正伸着爪子,在旁人看开,活生生的一幕妖狐害人,子衿最见不得妖了,随即大喝一声:“妖孽,休得伤人。”瞬间宝剑出鞘,隔空击去。
白狐凄惨嘶鸣,击飞落地,化成十一二岁少女人形,顾不得嘴角鲜血,急忙出声:“我没有伤人,我是在救她,她受伤了。”
“哼,妖狐,休得胡言。”说罢,手中的剑又逼近一分。
“且慢,她并无撒谎。”玉涵烟拦住子衿,正要查看地上女子的伤势,三人却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逼退。
白狐欣喜的朝天空叫了声:“公子。”
随即,天空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白衣银发,气质天成,?渐渐清晰,他就那么一步一步的从空中走了下来,好似脚底真有无形台阶,有如神邸一般,分明是雪谷中弹琴之人,只是额间少了红色印记。
他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多余人,冷冷的丢下一句:“他竟是如此教你们是非不辨的。”随后头也不回,向山顶的方向离去。
而那三人同时脸色惨白,只觉气血翻滚,嘴角溢出血来。
公子是在为我抱不平,那他会不会怪我太懦弱,白狐只觉即高兴,又害怕,不敢多说,化成狐狸形,随后跟着离去。
子衿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子然慌忙去扶,“妹妹,没事吧”。
半响,子衿又咳出血来,才猛然回神,顺着子然的手臂站起来,脸色依然难看,“好……好可怕,没想到还有比传说中的师祖更可怕的人。”
玉涵烟思虑良久才道:“他已然是手下留情了,或许想要找到师父,还得去求他。”
子然恍然道:“难道他就是……”
“不错,在这里不受法术禁制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子衿望着山顶的方向喃喃的说:“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的神仙?”
“应该是了。”
“师兄,那我们……?”子衿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师妹,我看你伤的不轻,还是先随师弟回宗内,将此事禀明掌教,在说它事。”
“涵烟师兄,那你呢?”
“我想上山问一问师父的去处。”似是看出了子衿的顾虑,玉涵烟道:“无妨,不会有事的,若找到师傅,我会传信给你们的。”
“师兄,都是子衿不好,要不然……”
玉涵烟微微弯了嘴角,温和的说道:“我知你嫉妖魔如仇敌,但记住,世界万物都有两个极端,妖魔固然是妖魔,但若一心向善,便已成仙,修仙固然是修仙,但若是非不分,乱杀无辜,便已入魔,你可懂我的意思?”
“嗯嗯,涵烟师兄,子衿下次不会这么鲁莽了。”子衿忙不跌的点头。
“不怪你,看你脸色越来越差,还是先回宗里吧,子然,路上照顾好师妹。”
子然道了声:“师兄,保重。”随后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去,不是他不想留下,是他知道留下也无用,不如尽早回禀掌教,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待两人走后,玉涵烟再次踏上了通往山顶的阶梯。
山顶茅屋中,多余人躺在床上依然昏迷,风回雪立于床边,似乎是在看着床上的人,又似乎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什么。
白狐通过窗子看着里面独自出神人,不敢出声,可终是忍不住胸中疼痛,咳出声来。
风回雪回过神来,冷冷的道:“受伤了就该去休息。”
白狐弱弱的哦了一声,悄悄退下。
他扶起多余人,伸手贴于后背,缓缓往体内输送灵力,不料多余人体内发出阵阵金光,阻断了仙力输送,他也未在执着,只是道了句:“难得你还记得谁是你主人。”随后帮多余人躺回去,给盖了被子,转身出门。
一切动作那么和谐,那么自然,似乎已成习惯。
玉涵烟登上山顶时,已是日落时分,雪白的山顶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眼前景色无不让人痴迷。
翻飞雪花随风扬,傲雪红梅独开放,
翠竹不畏白雪覆,此景此境似天上。
眉头一皱,轻咳出声,口中似有血腥味,强忍胸口的不适,果然是自己修为尚浅,不然一句语波也能伤人至此,在无意去看四周风景,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四周苍白一片,他却找不到一条路,在转了数圈之后,看着身后的脚印,才明白这里设了结界,自己一直在原地转圈罢了。
明白,却也无奈,提衣跪下拜道:“弟子玉涵烟,来此拜见仙尊,想寻得师父踪迹,还请仙尊指点。”
半响,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句:“该出现时自会出现,何苦执着,回吧。”
“仙尊……”玉涵烟刚开口,身体却不受控制,腾飞而起,飘出雪谷落于台阶之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闭上了眼睛。
雪谷中,风回雪刚出去不久,多余人就陷入了梦境,这是除了月圆之夜的梦境外,她第一次梦到别的事物。
重重叠叠的翠绿,处处可见的花鸟,独木小桥,涓涓流水,怎么看但是世外桃源。
多余人一身红衣独自站在河边,眼里满是迷茫,“这是哪里?”
身后传来声音:“月儿,喜欢吗?”
这是哥哥的声音,多余人惊喜的转身,却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亲昵的拉着她哥哥的手,一脸欢喜:“喜欢,只要是哥哥给的都喜欢。”
“不,哥哥,我在这里,小妹在这里。”多余人惊慌失措的想上前去拉多九思,却在还没有碰到时,那两人便烟消云散。
多余人手停在空中,轻轻颤抖。
突然,四周景色巨变,顿时金戈铁马,烽火狼烟,断壁残垣,无数的人在拼命厮杀,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鲜血飘洒。
似乎有东西溅在了脸上,还有些温热,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吓的后退一步,脚却踩上了什么东西,向下望去,那是那是一截断臂,鲜血淋漓,手指隐隐在抽动。
一个踉跄,狠狠的坐在了地上,她望着满地的鲜血,浑身颤抖,呼吸紊乱,连逃离的力气都没了。
忽然,狼烟之中似有人呼唤,战战兢兢抬眼望去,城楼之下,一白衣男子血染盔甲,发丝混着血肉,模糊一片,但那双眼睛仍拥有无限希望,清澈见底,只一眼,多余人便认出,那是她哥哥,多九思。
只见他半跪在地上,手里的剑深深插入地底,支撑着身体不易倒下,他却没有看她,而是望着天际,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月儿,月儿……”
不,不可以。
多余人心痛如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不在惧怕脚下的尸体踉跄前行,忽然,有黑烟自地底冒出,犹如斩不断的锁链,缠上她的脚踝,慢慢向上,缠上她的胳膊,扯也扯不掉,挣也挣不脱。
床上的人满头是汗,双手紧握,浑身颤抖,一丝丝黑烟正渐渐弥漫她的全身。
茅屋外,一棵红梅树上,风回雪侧身而卧,优美的线条,微磕的眼眸,轻抿着鱼唇,风乍起,吹动满头银发,比画中仙过之而无不及。
有花瓣落在发梢,他豁然起身,满树红梅飘然落下,不知是红梅惊了他,还是他惊了红梅。
或许连轻风也不知谁惊了谁。
眨眼间,他已进了屋内,床上黑烟弥漫,只隐约看见一片红色。
风回雪眼眸渐变,那深处似乎起了风暴,从来不感寒冷的茅屋内,气温急剧下降,似有万千冰雪。
“梦魔,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作死吗?”
急步行至窗前,袖手一扬,一架白色无弦骨琴泛着幽光浮与眼前,伸出手指,轻轻一弹,虽然无弦,却发出了无比空灵的声音,似圣洁,似召唤,悠长而又久远。
梦境之中,多余人匍匐在地,向着那人的方向前行,狼狈不堪。
不知怎的,渐渐起了烟雾,朦朦胧胧,一切都变得缥缈,多余人失去了方向,她又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大喊:“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忽然有琴音自远方飘来,时而如潺潺流水,缓慢清澈;时而像大河滔滔,波澜壮阔;时而像千年历史,悠长而又久远。
那些束缚着多余人的黑烟,慢慢的变疏,变淡,又渗入了地底,不在出来。
没有了束缚,多余人起身奔跑,呼喊,到处回荡着哥哥两字,撕心裂肺。奈何烟雾太浓,四周看不到一人。
忽然,那琴音变幻,它很空灵,似乎在召唤。
多余人犹如呆呆的木偶,一步步走向琴音的来源处。烟雾散了,睁眼看到的是简单而空旷的床顶。
于此同时,一处黑暗里有鲜血撒出,接着没有情感的声音传出:“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俩的默契。”
“醒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却不是询问。
风回雪袖手一挥,白色骨琴化作流光一闪而逝,他直直而立,望着窗外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