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司马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想到生活一年多的念儿即将在明早离开，心情就一阵莫名地烦躁。
又是翻了个身，司马琴感觉到越来越清醒地大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抓了件外套便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偶有一阵轻风吹过，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仰头看了看朦胧的月色，又转头看了周围一圈，见房屋右侧有架九步梯，想了想，走过去吃力搬到屋檐前，试了试稳固度，才一步一踩地爬上了屋顶。
许是夜间上了露水，中途踩着湿滑的瓦片差点滑了一跤，她脸色白了白，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以前看小说里写到主角喜欢爬屋顶看景色，如今轮到自己时，司马琴才知道，纸上谈兵这句话有多么写实。
倾斜的屋顶，长满青苔的瓦片，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又脏又硌脚，关键是还得保持好平衡，不然怎么摔下去的都不知道。
所以，当司马琴感觉到身子顺着屋顶翻落时，她竟然只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衣服翻飞，司马琴感觉到腰身一紧，然后轻飘飘地身子忽然有了实感，之后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双脚已踏在了坚实的地面。
“唉……”一声无奈的叹息声响起，“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爬房顶摔一跤吗？”
司马琴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仰头看着郑元化略带责备的眼睛，顿时有些心虚道：“我……我这不是没想到会这样么……”
郑元化又是叹了口气，看了看九步梯，搂着司马琴脚下一点，便借着轻功上了屋顶，待站稳之后，才让司马琴在屋脊上坐下。
几乎在屁股刚一沾上瓦片，司马琴便要起身站起来，被郑元化一按：“别动，再摔下去我可不管了。”
司马琴动了动嘴唇，忍着对脏污的抗拒情绪，终是安安静静地坐了下去。
罢了，不过是衣服脏了，明早拿去洗了便是。
郑元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拨开塞子仰头喝下一口，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司马琴眺望着月光下的闲悠园，抱着双膝问道，“大叔也睡不着吗？”
“嗯……算是吧。”郑元化低头，因角度原因，只看见司马琴的头顶，于是转而看向夜空中的月亮，反问：“丫头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呢？”
司马琴脑中滑过念儿较苍白的脸颊，眸光暗淡：“念儿说他明早要走……”
“这就是你今晚饭桌上郁郁寡欢的原因？”郑元化有些讶异。
“嗯。”司马琴轻应一声。
啧，真是个感情敏感的孩子。郑元化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手中的酒葫芦里的酒水晃出一阵水声，“诺，要不要来一口？”
司马琴偏头。
月光下的葫芦反射出微弱的光滑度，看得出应该是经常摩擦的缘故。
司马琴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酒葫芦，以极其好爽的姿势仰头，“咕噜！咳咳……”
“喂！你……”郑元化阻止不及，有些傻眼地看着司马琴。
司马琴咳嗽了好一会儿，强压下辛辣的味道，吐了吐舌头，“好难喝……”
郑元化一把抢回酒葫芦，骂道：“活该。”
司马琴砸吧着嘴，反唇相讥：“是啊是啊，我活该要接受你的好意，喝这么难喝的酒。”
郑元化翻了个白眼，“哪里难喝了，明明就是臭丫头你不懂品酒！”
司马琴哼了一声，再次抱住双膝，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道：“大叔，你家徒弟外出时，你会不会难过啊？”
“额……”郑元化愣了愣，“不会，反正我也常年在外。”
“哦……”
郑元化转头看向司马琴：“怎么，丫头很舍不得那小子离开吗？”
司马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概吧，但我更喜欢离别。”
“即是如此，那把他留下来不就好了？”郑元化掀袍坐下，“老道看得出，那小子很听你的话……不，应该说只要你说的，无一不服从。”
司马琴转头，看了一会儿郑元化，突然笑了起来：“大叔，虽然你的年龄都快当我爹了，不过每次看您顶着一张三十多岁的脸自称老道，就有种特别滑稽的感觉！哈哈哈……”
闻言，郑元化脸色一黑，半呵斥半放纵道：“既然知道我都快当你爹了，还敢笑话我？真是没大没小。”
司马琴又笑了一会儿，继续道：“大叔，我好像从没听您说过您的家人，你这么经常在外，就不想他们吗？”
郑元化喝了口酒，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我呀，从入门拜师开始，就没想过成亲生子，所以不存在这一问题。”
“四十多岁了，竟然没成过亲？！”司马琴一脸怪异，顿了顿又说道，“大叔，骗人是不对的哦！”
郑元化伸手使劲地在司马琴头顶揉了揉：“臭丫头，想什么呢！大叔何时骗过你了？”
“切！谁知道你有没有骗过我。”司马琴反手一巴掌拍开郑元化的手，双眼一瞪：“还有，不准揉我头发，发型都被弄乱了！”
郑元化大笑一声，语气一转，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丫头，你等的人出来了。”
“嗯？我没……”司马琴顺着郑元化视线看去，然后顿住了。
闲悠园的房屋是错落分布的，前有前院大厅偏厅，左为东院，右为西院，右后方是下人房以及马厩，左后方是一大片花园及荷塘。
而其中，西院又比东院稍微靠前一些。
此时月上中空，前院大道上，一个暗色的身影背着一个不大不小地包袱走着。
司马琴瞳孔一缩，双眼不由自主瞪大了许多，身子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
他竟……要提前离开吗？
即将走到大门口的念儿似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般，回首往司马琴的方向看去……
两两对望，似一眼万年，又似相对无言……
之后，也不知谁先动了。
总之，念儿转身，司马琴垂眸，两人竟不约而同似没看见一样……
郑元化看了看身旁的司马琴，又看了看打开大门悄然出去的念儿，心头一触，刚要开口，就听见司马琴压低的嗓音响起：“大叔，能送我下去吗？”
“啊？”郑元化愣了愣，“哦！好。”
司马琴轻声道了声谢，无言地进了房间，无言地关上了门。
郑元化看着司马琴的背影缓缓消失于门后，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暗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