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兵没想过在这里能碰的上***的军官,忽然想起此刻年关将近,自从一九三一年日本人凭着根本不叫人信服的理由便占领了东北三省,随着各地军阀的慢慢烟消云散,在几年后的今日,所谓和平的生活远远没有实现,而这陕西的省会城市西安在历史车轮的滚滚推进之间,一件在前世历史书中所写具有里程碑式的事件即将发生。
在这所谓和平的乱世中想要寻求置身事外的安宁根本无法做到,本就无争斗之心的叶振兵这才知道这历史的滚滚洪流竟然距离自己那么近,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一眼,陈大河身后两个趾高气昂怒目而视的***军官,苦笑一声。
那被陈大河抓住领子的为首年轻军官倒是颇为惊讶眼前的愣头青小子竟然有这般力气,自己不着痕迹的挣扎了两下,对方竟然纹丝不动,在黄埔军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不管是调兵遣将的军事素养还是个人实战都是名列前茅的***军官倒是好整以暇,并没有因为给人家掉了面子而恼羞成怒,不然也不会在毕业之后的短短几年之间就坐到了连长的位置。
陈大河瞪着那军官,又一字一句的说:“你赔我糖人。”
那军官温和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粉身碎骨的糖人,便知道这突然发难的愣小子所为何事:“不好意思,是我走的太匆忙,唐突了,李龙去买个糖人回来。”
身后两个怒目而视,见对方有异动便拔枪动手的两个年轻人一听便放下紧张的心情,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就直接跑出酒楼。
那军官回过头笑道:“这位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大河见他面带笑容,并没有趾高气昂的模样,而是很礼貌的赔自己糖人,就放开手,那军官用手整了整自己发皱的衣领,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一侧淡然安坐的叶振兵,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在陕西的势力很大,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况在这样的时光里,听到店前出了争执的人中一半都是***的军官,在账房里好整以暇喝酒的店老板也不管烫嘴的热茶摔在地上,赶紧跑下来说好话,那军官似乎毫不在意,吩咐点了桌菜便不去管那点头哈腰的老板,对着坐在位置上的叶振兵道:“这位兄台,方才徐某打扰了两位吃饭的雅兴,若是不介意的话,到徐某这里稍坐,赔酒道歉。”
看来***的军官也不是前世大肆播放的电视剧里一个个都是没本事倒有脾气的草包,叶振兵站起身笑道:“徐兄不必大费周章,只是个小物件罢了。”
店老板见两人和和气气,没先前伙计所说的你死我活,不由放下心,毕竟自家酒楼只是小本经营,赶紧吩咐伙计回去准备菜肴。
叶振兵并不拒绝,带着陈大河一起去了他的桌子,倒不觉得这个相貌堂堂的***军官会真心为了一件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的小事上心,只是在人家面前留个为人平易近人的好名声罢了,说不得这事传出去,还令得***的名声更加好听,不求什么道歉,倒是可以听听现在的局势。
不一会儿,先前被叫去买糖人的年轻军官李龙拿着三支糖人跑进来,徐姓军官接过,递给一旁的陈大河:“小兄弟,这三支糖人就当是徐某赔礼道歉。”陈大河看了一眼,只拿过跟叶振兵买来像似的孙悟空糖人,不说话。
身后跑了好几条街,累的出汗的李龙不愉快的愣愣扫了他一眼,徐姓军官倒是不觉得尴尬,哈哈一笑:“小兄弟,浅尝辄止,倒是徐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大河听不懂他满口文绉绉的话语,面无表情,并不说话,想起再过不久便要在中国历史上留名的西安事变,叶振兵也懒得听他文绉绉的吊书袋,淡淡道:“几年来日寇在我国土过的潇洒,想来徐兄也是胸怀大志。”
徐姓军官没有接话,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从刚才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男人,不由哈哈大笑:“蒋公做事高深莫测,我等小兵甘当马前卒,哪里敢去揣测,不知两位兄台姓甚名何?”
叶振兵看的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做到连长的徐姓军官胸怀大志,但是何大志他到不在意:“在下叶振兵,他姓陈名尚。”
习惯了在黄埔军校各方面都独占鳌头的徐姓军官一拍掌,眼中精光闪过,笑道:“果然好名字,徐某名士诚,叶兄胸中沟壑不简单,不如由我举荐,为蒋公做事,定然能开辟出一片天地。”
叶振兵知道徐士诚心中所想,历史的滚滚车流岂是自己一人可以扛鼎,不去接话:“我不过一介小民,谈不得国家大事,但求安稳生活,没什么过多追求。”
不经意间,徐士诚眼中一黯,对他的兴趣减去不少,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喝了一杯陕西特有的名酒西凤酒:“俗话说人各有志,叶兄有自己的想法,徐某也不强求。”
叶振兵说道:“此时年关将近,世道乱的很,在下还有琐事要做,就先告辞了。”陈大河一听,也捏着糖人跟着起来。
有些意兴阑珊的黄埔军校高材生徐士诚喝了口酒,也没起来相送,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倘若是共军出彩的能人与其一较高下,虽身在各营,心比天高的徐士诚也可惺惺相惜,倘若胸无大志,连话都说不起来,更何谈相互交心。
叶振兵对他的态度不在意,从酒楼中接过打包的菜肴,付了钱,便带着陈大河离开了青凤楼,没有发现身后那***年轻军官复杂的眼神。叶振兵不觉得徐士诚是草包,反而觉得这人很有才华,且不说他待人接物的平易近人是否装模作样,但言语之间的豪气傲却不娇,胸腹经纶才算得上是豪情,不然只是虚妄罢了。
叶振兵生性平和,教陈大河耍把式也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叶振兵做不到达者兼济天下,只求独善其身,在这混乱的历史洪流之间懵然不知的陈家几人,他不希望也会像战争惨痛代价下的牺牲品。
此时年关将近,与那历史上被称为挑起全面抗日战争的西安事变越来越近,而事件的发生地就近在咫尺,叶振兵不是那种千军万马之间过,取上将首级的那种猛人,何况身边是救过自己的一家在历史长河里都翻不起一点浪花的陈家人,他避之还不急,怎么任由自己卷入其中。
听了叶振兵和那陌生军官一番话,心中单纯如一条笔直小河的陈大河似懂非懂,一手拿着打包的陕西名菜,另一手捏着在阳光下微微闪亮的糖人,隐约能够嗅到菜的气味和糖人气味混合的香味,早已将那人文绉绉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恢复小孩子的心性,想着姐姐收到糖人的模样,开心不已。
世道动荡,历来有之,叶振兵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免俗,看着这愣小子憨实的笑容,忍不住一笑,摸了摸怀中温热的那枚银元,不知为何,心中的纠结出奇的缓解开来,对着憨实笑着的陈大河道:“大河,回去练把式。”
本来还笑呵呵的陈大河脸色顿时苦下来,不过还是重重点点头:“知道了!”
将和徐士诚聊天的事情放到脑后,历史的变迁犹如铮铮铁马,多想无益,两人沿着山路回了落阳村,已是下午夕阳暮垂只是,殷红的夕光照亮屋前的空地,陈映萱从山里回来,收拾好厨房里的柴禾,弯着腰,不时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发丝。
陈大河将孙悟空糖人跟宝贝似得递给陈映萱,没想到两人这么早回来的陈映萱一愣,然后从小辛苦的秀气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一滴泪珠晶莹闪烁,山里人少有的秀气脸颊在夕光下煞是好看。
………………
接下来的几天,叶振兵出了督促陈大河练把式,剩下的就是去山里砍柴捉点野味,这也是陈大河辛苦练把式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
叶振兵并没有把当日临行前陈映萱给的那枚银元还给她,或是出于私心或是其他的原因,叶振兵知道这枚银元或许是陈映萱做了好几个月的帮工才积攒下来的积蓄,他想好好留着,不过倒是收到糖人的小妮子这几日仿佛是心事重重,偶尔傻笑,偶尔低头发愁,见了自己便赶紧跑开去,去问张奶奶,也只是得到一张高深莫测的笑容。
傍晚,几日功夫,寒凉的空气更变得寒冷,时光不断退推移,寒冬腊月也即将到来,暮垂的夕光也驱散不了蕴藉在空气中的寒意,站了三个小时马步纹丝不动的陈大河似乎毫不在意,露着膀子,满头的汗水,腿上的摆着摔了七八次才堪堪放稳的装满水的大碗。
帮着砍完柴,整整齐齐码好的叶振兵直起腰背,抬头朝蜿蜒向下的山路远眺,却瞧见跟腿脚利索了的张奶奶一同去邻居家串门的陈映萱,急匆匆的往自家这儿跑来。
叶振兵一愣,迎上跑的满脸通红的小妮子,还未说话,陈映萱便急匆匆的拉住他的手,叶振兵还没搞清楚这两日见了自己就跑开的小妮子怎么就那么主动,她便紧张的率先开口:“叶大哥,杨婆婆生病了,咳嗽个不停,你快帮我去看看她。”
叶振兵一愣,这话怎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