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请战?”
依克唐阿沉声望着这兄弟二人。
“请军门令!”
寿山,永山两兄弟,目光坚毅的齐声回答。
“二位的杀敌报效之心,我已知晓,果真不愧为忠臣之后;不过现在敌情不明,大伙儿还是都先候着吧,等倭副统领的信儿过来,再做从长计议。”
依克唐阿在心里暗叹一声,之前他之所以死死的抓着皇上的话把儿,呆在九连城死活不肯挪窝,就是因为看出了长甸一线的凶险。
蒲石河口,长甸镇,都有直通宽甸城的山间行商驿道,然后再朝西北行去,经灌水镇,赛马集,就能直达辽阳,奉天。
如果自己是倭夷大将,当然也会选择进攻这里,直扑大清的龙兴之地奉天。
然后再据守雄城,跟朝廷讨价还价。
可恨宋庆这头老狐狸,连着几封电报,又是叫苦又是威胁,硬生生的把自己给逼迫到这里。
现在倭夷打来了,指着自己这里的七千五百兵力,其中近半的齐军和吉军,几乎都是一个摆设。
这可怎么是好?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就这么的糊涂呢?这次又中了李鸿章这个老家伙的诡计;”
依克唐阿内心焦躁,恨恨的想着:“北洋军在朝鲜时联手,设计坏了奉军,阴死了老左和小丰,现在又该轮到我们镇边军了么?假如镇边军再一玩完,整个黄河以北,除了京城的那点废物禁军,可都只剩下北洋军了!”
叆河右岸,苇子沟,毅军大营。
早早吃过午饭,准备上床睡一会儿的宋庆,在听到炮声之后,匆忙跑出了大营帐篷。
此时整个苇子沟的清军也都是一片哗然,纷纷翘首望向东北方向。
“哪里打炮,虎山?”
宋庆看到前锋营分统马金叙站在前面的坡崖边眺望,就大步走过去问道。
“不是;军门,应该是安平河,蒲石河那边。”
“轰——”
马金叙正在说话,东北方向又是一道炮鸣。
这次,宋庆算是听清楚了。
于是他的嘴角,再也强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真是好运气啊!
倭夷居然真的是要打左翼上游,然后直接进兵辽阳,奉天。
好,好,好!
在宋庆的心里,一连大叫了三声‘好’字。
只要鸭绿江防线不是崩溃在他宋庆手里,这板子怎么也没有道理打在他的身上。
这次他和依克唐阿分军左右翼,其实就是赌博玩骰子,比大小。
现在似乎是他赢了。
“宋得学,你派人通知聂将军,刘将军,宋得胜,玉昆,何长缨,吴威扬,立即来我中军大营议事。”
宋庆强压着心里的兴奋,命令他的戈什哈头子派人召集众将,心里面却畅快的想着,这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十来天的大石头,终于算是暂时落地了。
今晚老夫总算能睡一个安心觉了。
“军门,河口那边现在该怎么办?”
马金叙听着远方的炮鸣,低声说道:“不派人过去,怕是将来在脸面上不太好看。”
“派,当然要派;咱们北洋和朝廷各路练军都是同根同契,自然要互相声援,宋得学你快马去援朝军营,让何参将派一哨士兵过去瞅瞅,你说我说的,切忌浪战!”
宋庆大声的给宋得学下令:“你告诉何参将,依军门那里兵多将广,都是朝廷这些年专门练出来的精锐,自然能轻松挡住小小倭夷的狂妄企图;让何参将一定要守好各处隘口,一旦发现有倭夷兵南下的情形,立即死守,并回来求援。”
宋庆的嘴里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第一,北洋和朝廷各路练军,一直都不是‘同根同契’,而是‘针尖对麦芒’。
不然在朝鲜,为什么六路大军其余各路都没事儿,反而就是朝廷那两路的统领,丰升阿和左宝贵,都死在朝鲜?
包括这次,假如倭夷真的把左翼镇边军,齐军,吉军打残,他宋庆只会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想来中堂也会乐见其成。
就像这次朝廷借东洋这块棍子,想在老佛爷进园子之时,把北洋打散,一个道理。
其次现在倭夷既然打左翼,那么他们的战略意图就已经是相当的明显,就是要从安平,蒲石河口强行渡江,然后兵指长甸,在打垮镇边军之后,再乘胜直扑辽阳。
除非倭夷疯了,在上游渡江之后,不去打好打的长甸,反而要强攻虎山险山!
所以现在宋庆的心里一片轻松,已经没有一丝临战时的感觉。
不过他必须做出一副死守虎山,防止‘脑袋进水了的倭夷才会过来打’的倭夷兵,进攻虎山。
这样,在以后朝廷才会抓不住他宋庆的把柄,拿他没有办法。
想着想着,宋庆就忍不住手抚白须,喜气洋洋。
——老依,不是兄弟不去搭救你,就怕兄弟一派兵过去,到时候失了防线,你个老狐狸就会乱咬人。
老夫都不带兵过去,看你怎么咬?
哈哈,痛快!
聂士成和军事幕僚冯国璋,记名提督谭清远,分统夏青云,站在虎山一处高坡,遥望大约十五里处的安平河口方向。
“看来倭夷是打算从上游渡江啊,真是好算计!”
聂士成叹息说道:“这整条鸭绿江江段,唯有安平,蒲石河口一带能直接涉水渡江。”
“对岸有三四万倭夷兵,指着依克唐阿那七八千练军,可不好守;咱们是不是派兵过去看看?”
谭清远忧虑的说道:“一旦让倭夷占据了安平河口,他们想要顺江而下,估计会很难;可是咱们今后要过去增援镇边军,估计也不容易打过去。”
“指着咱们这两千武毅军,防守偌大的虎山沿岸都十分吃力,派个三五百人过去,那是杯水车薪,可多了咱们哪能抽的出来?”
聂士成听了连连摇头。
“宋军门让六千盛军西下沙河子,这没什么话说;可援朝军,仁字军,奉军那近九千兵力,去防守根本就没法渡江的下游河段,真是可惜了;不然现在把这九千大军开过去,有多少倭夷兵,他们也渡不了这个江!”
三十出头,一副年轻气盛的冯国璋,也是连连的跺脚叹息。
而在九连城,铭军统领刘盛休,正趴在他的一个勤务兵的身上癫狂,被炮声唬的全身骨头都麻软了下来,几乎连下床的劲儿都没有。
当他听到门外戈什哈禀告是左翼的炮声,不禁高兴的大骂一声,又立即生龙活虎起来,把那个勤务兵重新压在身下。
援朝军江畔营地。
“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春妮他们就会过来偷袭咱们,因为他们害怕夜长梦多暴露了,毕竟虎山寨这些绺子们的老人和孩子还在寨子里。”
何长缨冷声的对彭千宴说道:“命令各部在东北山路设伏,一旦发现,就地予以歼灭!”
“是!”
彭千宴大声的回答。
“团长,你既然知道春妮他们是日军间谍,为什么不在以前就歼了他们?”
自从刚才听到何长缨宣布春妮是间谍,鲁招妹一直都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这时候,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心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