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领班神色不悦,兄弟是晴王府的地组侍卫首领银狐柳丁,给兄弟个面子就请移步,否则动手的话,大家都不好看。
曲解本来就是狠脚色,听对方说话这么不客气,心中大为不悦。
怒道:我管你什么王府侍卫,晴王府图谋不轨,大内都是知道的,你们还敢来长沙搅混水,不怕大内追查吗?而且在下曲解,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却也是武林排名500强的一流高手,可不怕你们,不服就来交手。
银领班听到曲解的名号也是一惊,知道此人难缠,而且自己真的未必是他的对手,若是陈放驴那些小王爷的亲卫高手来,或许还有一拼的把握。
但是,若是就此退开,自己作为侍卫领班的面子却也挂不住了。
一时竟然呆在那里。
曲解见他没有下文,已经猜到他的尴尬,忽然想面子上已经赢了上风,若是再进逼,真和晴王府有大过节,等到天组的侍卫出动,就要头痛了。于是一抱拳,既然晴王府要进长沙,那么兄弟就带人先退下了,今后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单手夹着小丙,身形反退就飞纵了出去,本来这手功夫实在是够漂亮的轻功,晴王府的侍卫都忍不住喝彩。
银领班却暗暗头痛,因为今夜这个生死磨摆明了是卖了自己一个面子,天已经快亮了,就不截人了,让自己回去有个交代,但是今后这个人情如何还给他就是个大麻烦了。
心下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带着侍卫接着绕长沙城巡查,去驱散其他路上的暗卡,总算没有再遇到曲解这个等级的高手,其他小路上的一些武林小帮派,被他们和其他几组抓的抓,赶走的赶走,清理开了这进长沙的通路。
本来之前进入长沙的一些武林世家也都有能力做到这些,只是那些人都存了私心,心想自己进去了,这些暗卡再挡住别人,总是好事,否则,江湖如此之大,那些暗卡又怎能挡住所有的江湖客。
此后几天,当初被挡在长沙外的各路武功一般的江湖客、民间大户都涌入了长沙,运气不好的撞到曲解,至多被赶回来,绕个路,也进得去,曲解也觉得无奈,终于撤了关卡。
然而小丙被曲解放出来时,却一时失去了和雷若蝉的联系,同时也心中暗自奇怪,当夜雷若蝉的牛车再慢,自己和曲解说了那么久的话,也该赶来了,而且,自己失踪,她竟然不来救援!难道,她在重伤下遇到了棘手的对手?
只得到当地的六扇门去联系挂单,暂时留在长沙,寻找失去追踪的秦少艾和等待雷若蝉联系自己。
十三
飞沙走雪
阴历八月十三,癸丑日。天干,有风沙。
长沙乌衣巷西,白牌楼,七星酒店。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为什么叫乌衣巷,人们只记得路牌换了的那一天,七星酒店开张了。
在前一天的夜里,这里所有的黑道帮派的分支都消失了。
所以酒店的酒虽然很不便宜,但是绝对有众多顾客来,因为在七星喝酒,安全又有面子,在这里吃饭的商人或者小吏,大可吹嘘自己平日里如何对帮派与江湖人物的不屑。
这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现在已是深夜,但这地方还是光亮如白昼。
大厅的后面,还有道很高的楼梯。
没有人知道楼上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人上楼去过。
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通常都有个很奇怪的主人。
此时他正微微睁开迷离的双眼,把杯中物一饮而尽,然后将两条腿尽量伸直,心情还很平静,但这场等待注定不是一场普通的等待,这场等待注定要有一个结果,至于开了什么花,结了什么果,他又不是刘三姐,他并不在意。
他的气质高贵而冷漠,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孤独,但他却偏偏时常与这种寂寞无敌为伍。
因为,与向自己求救的人见面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因为那些人的伤定然残,病一定惨,作为一个医生,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
所以,他选择了隐居。
夜已深。
长街上只有这门上悬着的一盏灯,却亮如白昼,酒楼的老板是不喜欢见人的,但是酒楼老板却有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朋友。
此人同样怕寂寞,所以他宁肯为了半根头发和一个帮派挑战,至少行侠仗义还不会觉得闷。
灯光照着门前干燥的土地,风卷起满天黄沙,他却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那里,像个白痴,正常人谁会站在风里被沙吹?
只有一只蜘蛛在风沙中打着滚,既不知它的晚餐在哪里,但还是要努力地爬到高处去织网。
世人岂非也都正如这蜘蛛一样,苦苦挣扎求生,却又有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所以人们总是为自己的命运伤感叹息?
但蜘蛛若有知,却绝对不会埋怨,因为它已有过它自己的辉煌岁月。
它活过,它爱过,它战过。
这就已足够。
然后他就笑了。
他的笑,就像这满天黄沙中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只是这阳光是蓝色的,这白衣人,正是曲解。
只是他蓝色的眼中偏偏带着种邪气,他笑得轻狂,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该杀的人。
所以有人找上了他。
敢与他为敌,不是与他有深仇大恨。
就是身怀绝技和野心。
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争斗的理由可以是亡族夺妻之恨,也可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他认为你坐了他的位置。
或者,他有事求你,你又不肯答应。
这时,有人踏进了这间酒店的后门,这是一个伤者,喉咙上缠着纱布,看服饰和身形像个发育不良的少女,高,但是身上的凹凸都太不明显了。
于是,曲解又笑了。
这种笑是只对女孩的。
也只有女孩,才能体会到笑意背后的含义。
但是这次,他错了。
面前的女孩展出了另一种笑容,眼里并没有笑意,而是眼镜蛇吃青蛙前的那种笑容。
眼镜蛇会笑吗?
也许只有青蛙才知道。
但是曲解泰然处之,因为他不是青蛙,他是这里的股东。他曾经看过无数种目光望着他,愤怒的、哀怨的、乞求的……他无所畏惧,因为这里是七星酒店。
他曾经应付过卫生检查部门的突击检查,及时把娃娃鱼等从禁苑偷猎的的野生动物藏了起来。他曾经面对过吃霸王餐的顾客,他用一百四十三个咸鸡蛋硬塞下那个泼皮肚子里面,从此那个泼皮看到鸡蛋就战抖。
一切都好像在他的掌握之中。
没有波澜。
他习惯了。
何况今天的天很干,干燥的天气,血干得也快。
而且有飞沙,第二天就看不到血迹。
他喜欢血,也喜欢雪。
他最佩服的人是西门吹雪,于是他就只穿白色,因为西门吹雪穿白色,而且西门吹雪和他一样擅长耍酷。
你来了。曲解发问。
是。少女回答,嗓音有些哑,但是却很细腻。
我原以为没有人会来了。
我来了。
天已经这么黑了。
那不表示我不会来。
你本不应该来。
我来了。
我们停业了。
我已经来了。
……这么说,你一定要见夜医生?
是。
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曲解有些愠怒了。
那是因为我们刚见面。那少女平静如初。
对视……
片刻,曲解幽幽地叹了口气。
沉默。
流星划过夜空的时候,她就站在这里。
她也曾想抓一颗流星挂在屋里,当然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剩下的幻想也不多,几乎也完全没有回忆,除了对某人的某种情感。
对她这种人来说幻想不但可笑,而且是可耻。
但她现在必须冷静,彻底地冷静下来。
因为杀人前必须冷静,求人前更要冷静。
她现在就是来求人的,她知道自己的伤只有夜医生才能治好,但是为了见夜医生,现在她就要面对和战胜面前这个人,武林中黑白两道都头痛的人物,生死磨曲解。
因为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光了,她还有一个恩人要保护,甚至是一个恋人要保护。
那就是秦少艾。而这个被当作少女的人,其实不是少女,当然,也不是少妇……
其实,她是一个男人。
他就是沈无冰。
那一日,中了雷若蝉的蝉翼绵绵掌的第五招,软玉香怀。受伤的胸口掌伤发作时,那一掌的阴柔之力中暗藏的火气发动,沈无冰的胸口掌伤处竟然逐渐发热,几乎就快变成熟肉,那日,如同烤熟般香气四溢!
在咸菜缸里几乎就要变成咸菜炖肉,但是幸好阴差阳错,缸里的卤水竟然消解了一部份阴柔掌力。
沈无冰的伤发作时,还是起了一点反应,胸部肿胀起来,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变成熟肉,只是看起来有些像**罢了。
当日与秦少艾坦诚相见,两人都是大窘。
然而,既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虽然我裸了身体,你却没有看得眼神明媚,我自然也不用心里有鬼。
又逢冰雪派师门惊变,林滑倒无处可去,秦少艾的义父失踪,沈无冰身上的伤自己又治不了,沈无冰就建议两个女孩和自己去长沙,自己可以找隐居在那里的夜医生治伤。
而秦少艾可以尝试在路上练习《红袖手抄本》,到时去参加超级武女大赛,就此踏上成为一代侠女的锦绣前程。
因为沈无冰的胸部隆起,只能乔装成个胖子进行掩饰。而这胸部的高度却看得林滑倒羡慕不已,心中暗暗决定,一定也要找到袭击沈无冰的人,让那人也打自己两掌!到时候,定能一览众山小,让看到她的男人,都晕倒不能梦里花落知多少!
而入长沙时,咽喉更是被周不平扫中,虽然是轻伤,但是嗓音变得更加像女人,让脾气火爆的沈无冰差点郁闷死了。
自己这样越来越娘娘腔,还怎能追得到秦少艾?
这念头从心里一生出来,沈无冰自己也吃了一惊,我可是江湖浪子啊!我还想和美女神捕荆无泪传些绯闻的,怎么可以怎么就痴迷于一个少女啊?
于是恨恨地照自己胸口来了一拳,却牵动伤势,疼得不行,只好再用手揉了揉那肿胀的胸部。
这一幕又被路过的林滑倒看到,林滑倒立刻笑翻了,蹦蹦跳跳跑去要讲给秦姐姐听,最终还是沈无冰答应给她买路皮匠的依偎灯牌手袋给她,才堵了她的嘴。
于是两个女孩报名最后一批的超女选拔赛,去参加海选,沈无冰自己则到处打听夜神医的准确下落。
最终查到这七星酒店。
却遇到了难缠的生死磨曲解。
两人依然在沉默。
终于沈无冰先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幺敢来闯关?
他有些急躁,高手过招前是不能着急的,仿佛正有种不祥的阴影在等着他。
等着将他吞噬。
不知道。曲解知道自己赢了五成了。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不想问。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
是不是因为你认为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所以你不问?
是。曲解的冷静就像西门吹雪,然而,只是像,若是真的西门吹雪,又怎么会和沈无冰废话这么久。
忽然间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响起,林滑倒拉着秦少艾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因为如果你能让夜医生答应治好他的伤,他现在可以去报名参加超级武女选拔大赛。
林滑倒的话一出口,沈无冰脸涨得通红,秦少艾却在偷笑,其时,沈无冰脸上的摔伤都已经好啦,本来一张娃娃脸已经够漂亮,加上此时隆起的胸口和尖细的嗓音,确实有些雌雄莫辨,但是如果当成女孩来看,却有一种意外的阴柔与阳刚综合之美。但凡青春期的女孩,性向与感情释放不稳定的时刻,都有喜欢同样是女孩的伙伴多于喜欢男人的情结所在,秦少艾这种心思本来就在心中反覆,此时用这种眼光去看沈无冰,不由得心中更是喜欢。
此时已经到了京城,正陪着轻裘逛夜市灯会的杜华羽忽然身上一冷,如同心有灵犀般,忽然觉得全身发愣,他却哪里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越发喜欢上别人了。
曲解听到这个女孩的提议,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仔细看看沈无冰的样子,又确实觉得可行。
但是心里却在暗暗心惊,这两个女孩小小年纪,功夫却好深,隐在黑暗中,我竟然听不到她们的呼吸,真是邪门!
他却不知道冰雪派的功夫本来就以轻灵为关键,是以林滑倒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从小修炼冰雪派的功夫,于轻功和静息两项法门,却有过人的修为。而秦少艾已经修炼《红袖手抄本》月余,那功夫神妙,虽然伤人的功力还只能相当于别人修炼普通功夫一年,但是于静息一项却是惊人的成就。
心中正在犹豫是否该听取他们的意见,带他们去见夜医生的时候,忽然楼里传来一段声音,并不响亮,却好像就在四人耳边耳语一样。
曲兄,我听到一段非常独特的呼吸,还有一个有趣的提议,就带他们上来吧。
夜医生的这手听音和传音的功夫一露,曲解脸上露出为朋友感到自豪的笑容,沈无冰三人却为不用和曲解交手而见到夜医生而暗暗庆幸。
曲解当前带路,三人随后而行,秦少艾忽然问,曲前辈,如果刚才小冰和你动手,你有几成把握胜他?
曲解一笑,蓝色的眼睛眨了眨,他内息不稳,我有七成把握胜他,他若是伤好了,我想,只有五成把握吧,看他一张娃娃脸,难道是铁臂神童沈无冰?
沈无冰听少艾叫自己小冰,心中已经暗暗高兴,听到曲解猜出自己的来路,却暗暗担心,因为自己得了《红袖手抄本》的传闻已经江湖皆知,要找他的人太多,如果曲解和夜医生有邪意,那么带着秦少艾上楼,反而可能连累了她们。
曲解却已经听出他呼吸变得急促,哈哈一笑,沈少侠不用乱担心,《红袖手抄本》是武功奇书,但只适合女人练和从头练习内功根基的人修行,我的太极劲已经练了几十年,怎么舍得废去,一会儿顺便让夜医生帮你整容就是了。
沈无冰听了终于心里一宽,众人已经走到夜医生的医室门口,秦少艾却还在问曲解,曲前辈,小冰在江湖上算是少年高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