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都东岳诞的夜晚,明亮的月光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白锦抱了一大袋松子坐在中央大街最高的一座塔顶,边吃边用神识探寻路过的人类。
塔下走过一个身穿紫黑华服的男人。
白锦收紧了松子口袋,隐去身形,远远跟在那男人身后。虽然只是一瞬间,他还是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少女灵魂的气息。
这并非是他头一次找到这样的气息,千年找寻中,离她最近的一次,他分明听到了她的呼唤。
就在三百年前,他发现有一个和他自己修行同宗道法的男人。除去少女,白锦从未见过和他有同源道法的任何人。他跟着男人到了一座孤观,那男人不知在捯饬什么阵法,而他竟在夜风中听见了一个熟悉到令他颤动的声音。
“小白锦……”微弱的声音在一瞬间就随风而散,飘向了远方。
白锦疯了一般攻击那个男人,要他把少女还给他,可那个男人的法术也不弱,月夜大战,终究被他逃了。
之后白锦将孤观翻了过来也没能发现和她有关的一丝一毫。
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
白锦抚摸着颈上用红绳系的石头,在黑暗中冷眼瞧着不远处的男人,将思绪收了回来。
华服男人最终走进了皇城,皇城虽有真龙镇退妖魔,但白锦有玄门道法护身又未沾杀孽,倒也无妨。
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向男子行礼,口称“国师大人”。
行至一处宫殿,上有“占月楼”三字,笔力浑厚流畅,该是大家之作。
国师走进內殿,六根殿柱泛起淡淡紫光。
白锦心道不好,忙从殿内退出,却仍听得殿内传来一声“道友既然来之,不妨进来坐坐。”
白锦一笑,提着松子布袋,堂而皇之的从正面走了进去。
殿柱依旧泛着光,白锦感觉到轻微的禁锢之力。
国师抿了口茶,微笑道:“道友深夜拜访本座,不知所谓何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白锦边剥松子边说道,“四处闲逛,消磨时间,打扰了国师大人安寝,是我的不是。”
国师轻笑一声,说道:“道友一不小心便闲逛至皇城,真是有意思呢。”他话音刚落,又见白衣男子凑近了他,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
“道友在看什么?”国师平静的声音响起,白锦后退一步又吃了一粒松子,笑道:“国师天人之姿,难得一见,哪能不仔细看看。”
国师也不瞧他,递给白锦一个小瓷盘,说道:“请道友将松子壳放入小盘,莫要乱扔。”
白锦接过小盘,却见国师站起身,开口问他:“不知道友的道号,师从哪一座名山仙观的真人呢?”
“岱燕山道鸿观。”白锦说的正是三百年前听闻少女声音的那所孤观,他漫不经心的剥着松子,神识却仔细观察着国师。
“想来定是座隐于深山的仙观,本座也该去参拜一二。”国师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白锦笑道:“介时我必相迎,今夜叨扰,还望国师海涵,我就告辞了。”
国师正要阻拦,白锦就已消失不见。他手指划出一个紫色阵法,对着阵法说道:“师父,弟子今日在皇城遇到一个白衣怪人,他说自己出身岱燕山道鸿观,想来是那个家伙。”
“你且在暗中留意。”阵法中传来一句男声,便自行消散了。
翌日,皇帝颁旨前往泰山祭祀,随行的还有一大批重臣和皇亲。
江黎天天坐在王府的马车里,虽然有沈笛歌冒充侍卫一路相伴,但过了一个月马车、驿站、马车、驿站的憋闷生活,她终于忍不住了,让侍女假扮自己,偷偷和沈笛歌溜出了驿站。
沈笛歌作为名门高徒,身手了得,一路相护郡主师妹自然不在话下。
一日,江黎在茶馆听闻岱燕山前几日有紫月之相,心中忍不住好奇,便缠着沈笛歌一同前去看看。
二人一路麻烦不断又逢凶化吉斩下几只横行的妖怪自不必说。
到了岱燕山,沈笛歌的第一感觉是怪异,他是道术名门天一剑宗掌教的得意弟子,感知力向来强于旁人。
正午时分,岱燕山高耸入云的树林间依旧环绕着浓浓的白雾,树林深处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沈笛歌听着声音皱起了眉头。
竟是相同的鸟鸣!
他又想起一路上曾听到很多人前来岱燕山观月的事情,为何现在竟一个人也瞧不见呢?
更让他奇怪的是,岱燕山虽处处透着古怪,却没有半点妖气或魔气,这令他更为忧心,但天一剑宗向来将斩妖除魔、维护百姓当做头等大事,他现在必不能退缩。
相比之下,江黎就如同来游玩一般,只想上山,丝毫没有察觉这里的异样。就连师兄和她说这山有古怪,让她且在山脚等候,也消除不了她的好奇心。
沈笛歌为防万一,先在山脚向师门发出纸鹤信号,这才和江黎一同上山。
白雾就像是知道他们要上山似的,缓慢引领着二人找到上山的道路。
岱燕山的山顶有一座小小的道观。道观的墙上布满了裂痕,仿佛用力一推它就要坍塌。
江黎抬头仔细辨认着破旧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逐字念着:“道、鸿。”
沈笛歌站在她身前,右手向前一推,以掌风轻轻推开道观破烂不堪的大门。
“咯、咯、咯、咯、咯、咯……”掉光漆的大门发出渗人笑声,缓缓打开。
江黎紧紧拽着师兄的衣袖,跟在他身后小步走进道观。
“吱——嘣!”就在二人走进道观院内的同时,大门突然关上,江黎急忙回头拉开木门,奇怪的是:明明两块木门因为被腐蚀,中间相连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一条半指宽的缝隙,可江黎别说打开它,她用尽了全力,大门就是一动不动地关在那里。
“师兄!怎么办?”江黎着急的转过头问道。
沈笛歌没有看她,他皱着眉头盯着道观的内门,说道:“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