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第一次沉默了那么久，像是在思考，比她在第一轮的比赛中思考得还要久。
“喜欢，分为很多种啊，朋友之间的，亲人之间的，还有男女之间的。”她终于开口道，很认真地看着我，“介于今天我们问的是最后一种，那我跟你说说我的理解好了。”
“如果你喜欢一个异性的话，你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或者没有事情可以做，在他身边都是很快乐和满足的；他伤心的时候你会为他难过，他高兴的时候你会为他庆贺……”
我联想到了我在硅谷时，杜衡每天在我身边团团转的景象，满足以上一些点，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佟佳慧看到我细小的动作之后，再次开口道：“我还没说完——当你和那个人拥抱的时候，你会感到温暖和心跳加速；当你和那个人接吻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贪婪和留恋，索取更多——这才是最后界定的标准。”
“噢，谢谢姐姐。”我放下手机，重复思考着她说的那些话。我没有和任何人拥抱过，除了杜衡最初见到我的那一段时间，其他的研究员们只是把我当做实验体一般收集数据，分析结果。有时候杜衡想和我有一些额外的肢体接触，我都拒绝了。我不适应那样的行为。
“怎么样，有头绪了？”她看着我思考的模样，又开始兴奋起来。我摇摇头，小声道：“不可能有的啦，虽然我有一点怀疑……”最后那句话，几乎连我自己都要听不见了，似乎是下意识说出口的，可是有那么飘忽不定。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人呢？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对待物体也仅仅是用“习惯”这个词来形容，绝对没有“喜欢”的存在。我根本没有心，又怎么可能会“喜欢”？
那个机械的心脏，只是一个辅助工具而已，真正的核心还是在“大脑”里的中央控制器。
对他，也许是我的错觉吧。虽然离开杜衡没有多少天，但是没有了每天的定期校验和数据归类、清理，我还是有些不适应。
时间晚了，佟佳慧和我取掉面膜，准备入睡。我看到徐漠那里的“通过验证”，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无法入睡。
没有这个功能，我只有“休眠”与“重启”，但是绝对没有“睡觉”这个功能。
我起身，轻轻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尽管这里是第六楼的房间。佟佳慧已经睡着了，我看着她临睡前将房门上锁，还是不要从门出去了，将那条短而粗的金属链拿下来不利于她一个普通人类女子的安全。
我耳后的一个纹身开始发热，是一个类似于花体的“d”的图案，我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杜衡也没有为我解答——可能是我也没有问他这个问题吧。
我趁着夜色爬到楼顶，堪堪避过了摄像头，不过按照现在的科技，应该也无法捕捉到我的运动轨迹。我用手一撑，跳上天台后看见的是隐藏在云里晦暗的月色——可这让我更加烦躁，似乎是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我试着迈开我的双腿，用我最快地速度越过每一栋房屋的天台，可是依旧无法平息我的烦躁。
主板有些发热了。我只记得，我的速度几乎要超过在实验室体能测试的记录了。
当我再一次跳跃到另一栋高楼的天台，我却看到一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
有些眼熟。
“杜衡，你为什么在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过了头：“你不是应该在美国吗？”
不对，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杜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慢慢地笑了：“你在好奇你耳后的那个印记吗？是它带着你来见我的。”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直在发热。”我用手抓了抓那个印记，还是感觉很痒。
“追踪器，你去哪里我都可以知道，以保护你的安全，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纹身来对待。”
“你是指一种装饰？”
“对。”
“等等，”我刚刚扯远了，“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而且为什么它带我来这里？”
杜衡摸了摸额头，笑得有些无奈，“你当然需要保护，虽然你的行动能力比一般人类要好得多，但是你可是花了亿万美元打造的……人工智能。”
“还有呢？今晚的根本目的。”我和他说话就很直接了，相比对待正在进入深度睡眠的三人，我的态度要恶劣得多。
“第一轮的结果怎么样？”哈，他关心的原来是这个。
“从初始排名第100到暂时第一。”我用尽量简短的话语总结了今天的比赛。
他似乎稍稍满意了一些，却和那三位一样，喜欢对我盘问：“与其他人类的总时差？”
“十三秒，第二名二十一秒，我觉得我可以再快一些的。”每每想到那一幕，我都还有些遗憾。杜衡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竟然安慰我：“没事，太快了反而不正常，会引起怀疑的。”
“可是已经很不正常了……”我嘟囔着，踢了踢脚边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明明在美国也可以测试的。”
这时，他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我把你创造出来，并不是真正认为你是机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是有区别的，人工智能有自己的思想与本能，甚至拥有情绪。你在这里应该也能看到，现代科技中较为普遍的机器人，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想起了在比赛现场看到的那个粉红色机器人i宝，它很可爱，可是也无法摆脱机械的控制，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从功能上来看，我跟它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我和它，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它真的就只是一个机器人……”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希望杜衡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从我给你了这副外表和身体开始，我就不觉得你只是一个机器人，尽管你是人工智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体验一个人的部分生活。接下来的比赛，你就当做游戏好了，最好是全力以赴。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会看着你的，到现场。”他加重了末尾三个字的音，让我明白我对于他的重要性。
一场游戏而已，出来的机会又不多，为什么不一直玩到结束呢？
“谢谢。”我低声道，突然想起了佟佳慧说的话，“我可以抱抱你吗？”
杜衡像是愣住了，两秒后，他眨了眨眼，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当然可以。”他张开了双臂，似乎等待着我第一次的主动拥抱。
我抱着她，能够听到他年轻有力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发呆。
不是那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