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陈浩杰,穿过铺着猩红地毯的长廊的尽头,对面便是新星文工团的排练室,今天是星期天,四周显得特别寂静。由于没人上班,陈浩杰特意带我们来参观。刚一进门,一位身着陆军军服的妙龄女子立即扑过来抱住陈浩杰:“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呀,让人家等好久了。”说罢,狠狠地吻了一口,陈浩杰的脖子上留下两道鲜红的印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一辈子没有开过这些洋荤。陈浩杰介绍道:“这位是裴警官,这位是著名画家荒原狼先生,”女郎热情地过来拥抱我,我慌忙躲闪。女郎淡淡地一笑,又张开臂膀走向裴扬。裴扬大方地先握手,然后抱住女郎,嘴对嘴“吃吃”的不停地吻。我惊恐地瞪着眼睛,心想:这是什么礼节?
陈浩杰对我说:“这位你不认识?她在部队军事法庭上班,姓薛,就叫他圆圆小姐吧。我细看,女孩长得真漂亮,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嘴唇,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她和陈浩杰是什么关系呢?
陈浩杰从内室出来,也换了一身军装,还有军衔,两杠一星,嚯,他妈的,也弄一身制服威风威风?还说我呢,你他妈的才是真冒充!军装是随便穿的?我谅你也不敢穿出去:“是演出装吧?”我问。
陈浩杰还是老习惯,耸耸肩,两手一摊,“演出不穿,上班必须穿,周末可以不穿,”
上班穿,周末可以不穿,这是什么规定?你他妈的冒牌货,规矩还不少。听陈浩杰解释我才知道,新星文工团原来是部队的文艺团体,也就是军区政治部文工团,陈浩杰有了名气以后,部队破格把他招进团里,现在还是少校呢,
真的不可思议,我在部队干了七年,连个少尉也没捞着,想起当年的战友们,在血与火的厮杀中,为了祖国和人民,抛头颅洒热血,有的才混了个排长,有的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长眠在异国他乡,连姓名也没留下。陈浩杰呢,就这么简单,一首歌,就成了副团长。
圆圆小姐像小鸟一样依偎在陈浩杰的身边,撒娇地说:“亲爱的,共进中餐吧,我请客。”
我们在一家比较考究的西餐厅坐定,陈浩杰点了人头马,圆圆小姐点了披萨等许多菜,我要吃毛血旺,圆圆小姐打了一个响指,说:“Sweetheart这里没有中式菜肴。”她叉了一块冷牛排喂到陈浩杰嘴里,:“husband,少喝点行吗?”我不会英语,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我们少喝点,不喝就不喝吧,反正这酒我也喝不惯。
我问陈浩杰:“老杨头与何先生的事你说到底怎么办?”
陈浩杰连忙给我使眼色,我莫名其妙,后面的话我吞回去了。
圆圆小姐问我:“先生,听husband说,你们刚从里面出来,知道我姐的情况吗?”
“你姐?你姐是谁?”我不解地看了看陈浩杰。
陈浩杰瞪了他一眼,说;“吃饭问这个干什么?”然后告诉我,圆圆小姐是何先生的小姨子,他问的是何先生老婆在狱中的情况。
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看裴扬,他眉毛凝成两个疙瘩。怎么碰上这么个人呢?真晦气,陈浩杰怎么搞的?带这么个人与我们见面,说话多不方便!也不早说。我停了停,只好应付着说:“哦,你姐姐我们不是很熟悉,但听说过,他的情况还可以,在后勤服刑。”
我想:这小娘子伶牙俐齿,肯定和何先生他们狼狈为奸干过不少坏事。她姐姐之所以最终被弄进去,一定是证据确凿,法犯得真了,要是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救出来的。这小女人日后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陈浩杰怎么跟她来往呢?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浩杰还是老习惯,不管别人喝不喝,他一连喝了三大杯,兴致好极了。他搂了搂圆圆小姐的腰,拍了一下浑圆的屁股,说:“老杨头那笔钱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们通过法庭解决,请圆圆小姐帮我们出面。”
我知道陈浩杰又喝醉了,前几年那次在月亮湾我是深有领教,自己醉的歪歪倒倒,还要去打何先生,弄得我一夜没睡。他有个特点,一喝醉就控制不住大脑,胡说乱讲。这圆圆小姐明明是何先生的小姨子,怎么会帮你出面、帮你说话呢?岂不是瞎扯淡?一不小心,有些话让她听去告诉何先生,岂不坏了大事?
总之,这件事不适合在今天这个场合谈。
陈浩杰站起来正色道:“我又没喝醉,不信你们问问她,我早就和她合计过了。”
圆圆小姐也认真地点点头,说:“这件事是我哥不对,明摆着的?总会矫正的。”
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如果这事是真的,这就要重新看待圆圆小姐这个人物,如果是她和何先生事先计划好的,那就更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我正想着,忽然,手机响了,是火车站大厅值班员老沈打来的,老沈说,有个老板看中了我一幅画,要出大价钱收藏,要求最好和我面谈一下。我问是不是港澳台的客人,他说不方便问。
酒宴结束,我简单打了个招呼,打的直奔火车站。一看,原来是何先生。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平时対字画看都不看一眼,毫无兴趣,怎么忽然变得儒雅起来?居然还来收藏我的画?钱多了撑的?我正待问个究竟,他把我的手一牵,说:“走,前面借个地方说话。”
何先生拉着我又进了一家酒店,我说我刚喝过,而且多了,他不让,不由分说,点了满满一大桌,一边吃喝一边说:“我一直就看好你的这些画,只是没有时间来和你说,我想买一幅送人。”
我想摸清何先生的意图,我觉得他绝不是光为买画而来的,定有其他用意。我借上卫生间的机会,悄悄按下手机的录音键。出来后,我装着不懂的样子,说:“送礼包个红包多好。”
何先生连忙说:“现在赤裸裸地送钱可不好,太直接了。说不定给人家日后留个什么骂名,人家还不一定接受哩。”
我隐约感觉到:何先生送礼的人不是一般人,要想知底,还得套他。
何先生给我斟满酒,从包里拿出一叠钱,说:“怎么?还不卖?五千元差不多吧。”
我的画标价只有三千,为什么出五千呢?我说:“只要三千。”
何先生有些生气,说:“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这样就见外了,这两千是我送你买笔墨的。”
其实,我还嫌少呢,这种钱不要白不要。为了套他,我装出十分感激的样子,我说:“何先生真是大方人,以后不管是需要字画还是办其他事、比如铁路上的事,只要我能行,尽管说。”
何先生笑了笑,说:“买张车票不会劳你大驾的。”
“那你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何先生一仰脖子干了:“有件事……的确需要你帮忙,就是……”
“什么事?”我紧紧追问。
“你是搞艺术的,大概知道,我最近不知哪里来的雅兴,对书法艺术很是嗜好,可是,怎么练也不近人意,想到老杨头的钢笔字写得好,希望得到一张老杨头开的处方签,学一学他的章法。”
“这有何难?我给你拿一张来不就得了。”
何先生顿了顿,又说:“但是,不要让他知道,他最近又和我不睦,不知你听说没有。如果方便,把他的大印也给我盖上一枚更好,书法作品对印章是很讲究的。”
我想看看何先生到底要干什么,满口答应。
何先生似乎不放心,又反复交待:“如果让老杨头知道,我就没面子了,我是个为五斗米不折腰的人,不想求他?这事只好拜托兄弟,以后定会重谢。”
过了一天,我替何先生全部办齐,他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