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出租屋内已是下午四点多,或许是由于人太累还有阻断药的副作用的缘故,当时整个人感觉全身乏力,感觉头很晕沉。回到出租屋后,置身在黑暗的出租屋里,而自己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那个心思。在随手把包扔在地上后,自己连被子都没有铺开,鞋也没有脱,便无力地躺在床上的竹席上,头靠昨日着叠好着的被子,很快自己沉睡过去了,只是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便从厚重的沉醒里醒了过来。
这时的出租屋里更漆黑了,自己无力地睁开着眼睛,蜷缩着身躯,一动不动地望着黑暗的出租屋的一侧。脑袋里一片沉重,在那沉重下的大脑里,思维犹如冬日深夜里的森林深处般死寂,身躯也仿佛置身在冰冷的冰窟中一样无助。那一刻,就那样在黑暗的出租屋里,自己任由着时间慢慢流逝,但至于时间流逝得有多快还是有多慢,自己的无法感知,唯一给自己的感觉便是仿佛自己的一辈子也只有那么长了。
在自己随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后,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手机抬起亮屏功能散发出的光芒让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许久之后,待到眼睛适应了那手机的淡淡的屏幕光之后,自己才看清楚时间,不过是八点十四分。
百度贴吧里的回复也显示多了十几条,便点开了贴吧。
看着那些人的回复,自己的思绪时好时坏,时而激动欣慰时而跌落万丈深渊。只不过,每一条回复,不管是看着让自己高兴还是让自己感觉害怕,自己都回复了谢谢两个字,那是在自己的心中,觉得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那也成了那段时间自己心中最强烈的一个信念。
只是看着贴吧的那些好人,这一信念似乎又成了人善被人欺。因为看着贴吧里的那些感染者,感觉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们在被人感染甚至是被人恶意感染后,也并没有想着怎样去报复那些传染给他们的人。在他们中的很多人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自己犯下的错,怨不了别人,只是唯一愧对的人便是那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父母。所以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就是怎样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有价值,让自己不完美的人生怎样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完美道路,他们知道自己不能悲观,不能放弃,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生命不单单属于他们自己一人,还属于他们的父母,自己必须更好地好好陪着父母走完这一生。
从他们自己的贴文中,不难看出,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同志的身份已经让他们觉得愧对父母,觉得自己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满足自己父母像中国所有父母对传宗接代的期望,让自己父母陷入痛苦与世俗人的眼光之中,而今的HIV则更把他们推向了万丈深渊,他们不仅失去了健康,每天都得服着药物,更加失去了爱人及被人爱的资格。爱情对他们而言原本就很遥远,如今是更加渺茫了,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唯一拥有的爱,可能就只剩下那最无私的父爱与母爱了。只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敢告诉父母,害怕自己的父母知道后不知道怎样面对,在那时,他们最想依靠的人就是父母,最想回到的人的身边也是父母,但他们在心底觉得自己最无法面对的人还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他们能够选择的便是自己独自一人面对,最过份的做法也不过是在贴吧里,在那么一群同类人的陌生人里得到一丝倾诉与慰藉。
在看了一些他们的贴文后,我对于好人这一词,还是觉得,自己与他们一样,都是一群可怜人,一群在异途上不知飞向何方的孤鸟,那份孤寂与不堪只能自己无力地去面对。
那一夜,自己依旧无眠,也没有出去吃任何东西,只是一味地看着那些帖子,看着自己以前从未接触的一类人的世界。除了那些感染者,和自己一样有过高危的人也有不少,虽然彼此没有见过面,但在贴吧里还都很聊得来,也许是共同的经历,同样的恐惧,孤独,不知所措,让我们之间感觉不到陌生,甚至多了一份亲切。
在有了一些同样人的好友后,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也能够让自己暂时忘记恐惧。但在夜很深无人聊天时。自己想得最多的还是害怕与恐惧,不止如何面对,脑海中常常在想,如果感染,那自己或许走不远了。
彻夜未睡后,到了凌晨时分,不知疲倦的自己的终于慢慢睡着了,但整个人还是完全处于浅睡眠的状态,因为其间自己总能感觉到饥饿感。在浅睡之后的某一时刻,手机的一声来信声,把自己从睡梦中拉醒过来,是不久前加的一位新好友,远在千里之外的ZQ信息内容是提醒自己吃药的。自己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四分钟,便立马回了一句,“知道了,谢谢啊!”
没想到他竟开玩笑地说:“我是不是有做你男朋友的潜质啊?”我那时都没来得及回他,便放下了手机,这时手机的闹钟也响了,我已经倒好水了,准备好了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等着数字变成四,他的信息则发个不停。
出完药后,我才回了一句,“吃药了!”他回道:“还没了?还有十个小时。”我回道:“晕死,我是说我吃药了。”这时他继续回道:“你还么回答我的问题了”我说道:“什么问题啊?没看到,哈哈哈。”他回道:“好了,还装,吃饭了没啊?”我回道:“没了,等着我的未来的男朋友给我买了,哈哈哈哈,”他回道:“既然是未来的,那还不快自己去吃。”还不等我回复他,他便发来了:“好了,不贫了,你刚吃药,吃药的副作用会比较大,对喝点水,吃东西清淡点,少量多餐,没事就尽量多休息。”我回道:“好了,知道了,马上去吃,你吃了没啊?”他发来了一张饭菜的照片,我发了一张流着口水的表情给他。
两人就这样在没羞没耻略带着暧昧的自嘲式的聊天中,让各自暂时忘记着对感染风险的害怕,他也成为我前几天聊的最多的一个人。只不过,他是在上班,但只要一下班,便会主动和我聊,他总仗着比我大几个月,老是让我喊他哥,只可惜那时候我并没有让他如愿,不过他确实在那段时间给我很大的安慰,成了我唯一可以发泄倾诉的遥远的陌生的好友。而我在没事时,除了躺在床上刷贴吧外,便是一个人在黑暗的出租屋里看着寂静的房间发呆。
之后,他很快便得到了结果,他没事了,我们的聊天也少了,确实,在有了这么一次死后重生的经历后,谁都不愿意再过多地去关注,因为这次经历留给自己的除了是刻骨铭心的无奈与无助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了。
只不过,自己的才开始没几天。当然,与他的联系还在。
而自己对于好人一定有好报的信念也在第三天的晚上,得到了最大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