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无路,楼空人作囚。
浪淘白沙岸,风雨几时休。
音·杀
日上三竿,卫昭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她身上还覆着细毛软顺的狐皮,卫昭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上几处发痒,爬起来便把身上的皮毛扔在边上。
“姑娘醒了?”
听见有人说话卫昭被吓了一跳,立马盯着声音的源头。只见她面前的青纱被撩开,有一个女子清秀的脸庞从那后面探进来。
“你是谁?花百春呢?”
“姑娘不用怕,我不会加害于你,就是花百春让我在这里守着你的。”说着那女人就伸手过来,卫昭往后缩了缩身子,但没有开口,任由那人伸了手过来,那女人的手倒是轻,仅仅是碰了碰卫昭的脑袋,简单的检查了一下。
“花百春去哪儿了?”
“他有他的事情。你放心,他一会儿就来。”女人笑了,笑容里藏着的不知是羞涩还是高兴。
“你也不叫他先生。你是他什么人?夫人?”
“夫人?”女人忽然笑的咧大了嘴,“姑娘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个!当然如果姑娘活够了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看姑娘也不是个不惜命的人,守着自己的嘴巴,花百春你可没我了解的多,你以为他长得好看心也好看吗?哼!”女人笑得越发夸张,伸到卫昭脸上的手也只好收回去掩面,以免笑得过于张狂。卫昭看见她这样的表现,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的脸上有些瘙痒,想拿手去挠,才发现脸上缠着东西,女人便伸手过去要帮卫昭揭下脸上的东西,卫昭惊得身子一动,脱口大声说道。
“哎!别动它!。”女人听见就停了手,卫昭摸了摸脸,又说,“你能拿个镜子来吗?”
女人不解的看着她,卫昭只好怯怯的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的脸,你拿个镜子给我,我自己弄。”女人笑一笑,没说什么,走出门去拿了一张铜镜进来,把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都放在旁边,卫昭让她退到纱帐的后面,女人微笑着照办了,卫昭见她也算是光明磊落,于是放心的拆开了脸上的布条,她这才看清自己的脸上横着几道细痕,有些地方还往外翻着粉嫩的新肉,她出声问道:“从我到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一夜。”
“一夜。”卫昭喃喃道,她摸着自己的脸,几近透明的皮肤上骇人的几道伤疤,除了这伤口好得如此之快让她觉得措手不及外,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似乎比到这里之前更加的透明,原本只是很浅的细纹,现在看起来颜色都很厚重,她有些厌恶,想抬手扔掉那铜镜,后又收了手,小心的按照那女人的指示,一步一步的将她带过来的瓶子罐子里的东西敷在自己的脸上,又自己包扎起来。
等她弄完了那女人才从纱帐后面出来,女人仍旧是笑意盈盈的,微笑着收走了那一大堆东西,随后又给卫昭带来一些饭食,倒与中原无异,卫昭忽而想起家来了,想起母亲做的一手好菜,想起了疼爱她的兄长们,而如今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到自己的亲人,想到这里卫昭不由得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那女人看了也不问,像是知道似的,只是递了手帕过去,卫昭扯过那张手帕捂在脸上,弯下身子去,也没有什么声响,只看见卫昭的肩膀起起伏伏的。窗外飞过了一只白色的大鸟,它在塔顶旋转了几周,呼扇着巨大的翅膀飞远了。
卫昭身上披着的白狐皮的主人不知是什么样的尤物,它的皮毛极尽柔顺,仿佛不死不灭,搔在身上仍旧像是一只乖巧的白狐靠在身上,用自己的皮毛蹭主人的皮肤,借此来讨好主人一般。卫昭每每在这狐皮下面睡着总能看见母亲的脸,好像就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而此刻窝在这温暖的狐皮之下的卫昭却在低声的哽咽,这狐皮的温度越让她想起家她就越厌恶这里,她厌恶自己当时一时的冲动,如今,流落在一个蛮荒的荒岛上,看似唯一可能庇护自己的人此刻也不知在哪里,甚至于这个人都有可能在谋算着杀掉她,在这座白色的塔上,她无数次想要从塔上下去,然而在没有人看守的三十六层白塔的塔顶,她却没有能力下到三十五层,卫昭尝试过许多次,但很奇怪的是,每每当她以为已经至少到达塔的中间部分是时候,就发现再转过一个路口自己又回到了花百春扔下她的第三十六层白塔的大殿之中,对此她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这楼要么使了八卦乾坤这样的东西,要么就是有奇门遁甲之术,那个看护她的女人一直看着她从塔上下去,却是从来也不阻拦,起初她还甚是奇怪,后来发现原来是因为那女人根本不认为她能就这样走出塔去。卫昭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哭声越来越大,惊动了一直在监视着卫昭的一举一动的那个女人,她走上前来,脸上写满了对卫昭的理解之情。女人上前去揭开卫昭从头至尾盖在自己身上的狐皮,拿手去拍卫昭的肩膀,卫昭突然坐起来,抱住女人大哭,眼泪鼻涕淌弄脏了女人华服上金线绣着的一朵牡丹,女人起初被她吓到了,随即嘴角又闪过一丝微笑,扶在卫昭肩头的手再一次轻轻的拍起来。便在此时,女人放下自己的防备之时只觉腹部一凉,女人大惊,将眼前的女子狠命的推出去,卫昭顺着她推出来的力道直直向后飞去,直到撞上了墙,从墙上摔下来的一刻,卫昭这才止不住的叫出声来,声音在胸腔里憋着,出来也只是小小的一点声响,跟着狠狠摔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来,那狐皮都被她摔下来的风吹得有如麦浪翻涌,卫昭趴在地上已然是连扶起自己的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女人冷笑,捂着腹部被刺到的地方,看看自己腰间空荡荡的刀鞘,悠然站起来。
“小妮子,脾气挺大!可惜啊!你不会杀人!”女人话没说完就卷起了刚刚被夺去的匕首,随手甩去,缓了一口气的卫昭刚刚挣扎着靠着墙坐起来,那匕首就正正好钉在卫昭脑袋边上,顺带着截断了她几根头发。
卫昭挣扎着站起来,刚才那一摔卫昭只感觉天昏地暗,腹内翻江倒海,原本已经没有力气了,此时听那女子这样奚落自己,陡然将心一横,双手抱起刀柄就冲了过去,那女子手腕一转,卫昭和那利器都隔在女子的一步之外,近不得半分,卫昭只觉手上多了一道力气,手腕上吃疼,将那匕首扔下,匕首落下却没有落地,而是被那女人接了过去,重新插回了刀鞘之中。
卫昭手上的力撤了,她身上也像是没有力气了,断线玩偶般颓然的坐在地上,口中说:“你们到底是谁?黎青戈到底在哪?花百春说带我找他的,可是他把我扔在这个鬼塔里面!已经七天了,他去哪了?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卫昭拿染满了鲜血的手揉擦自己的脸,搞得整张脸一道一道的痕迹,难看死了。女人这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出去了,从那些格子里取出些小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弄到自己的伤口上,她也没有换上一身衣服就重新拿了一套和卫昭身材的衣服,先帮她换上,随后那女人要帮她洗脸,她也没有说话,没有拒绝,她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这个女人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就这样一点小秘密也都不算的是秘密了。
“我叫冬音,我原本和你一样,是个小姑娘,傻里傻气的,做了许多的傻事情。”冬音帮卫昭用胭脂盖上脸上的那些细纹的时候说道这些,卫昭仔细听着,后面她又不说了,只是说,“他明天就回来了,你到这里可还没有在这里玩过吧?我带你出去,可有好些是中原看不到的玩意儿啊!”卫昭诺诺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