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
津冬里的百谷巷,是隶属于沧州的,津冬里是个中型的城市,百谷巷是它还尚穷困时的一条街道,津冬里形成气候过后,百谷巷的许多人都搬了出来,慢慢的都被一户当地大姓人家-----曾氏所购置,转变成了曾家的宅院。传说十六年前,这家人遭了祸事,家里来了一个人,将全家上下一十八口曾姓人全部杀害,转天曾家小姐曾住的绣楼晴天白日莫名被雷击中,燃烧起来,整个曾家宅院都遭到了大火的蔓延,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却没有殃及其他的房子,众人尝试用水浇灭大火,却并不见效,只能任由这火烧着,直到它自己熄灭了。
当曾家的大火熄灭之后,人们都走来看热闹,唏嘘这曾家那样大的家业居然就在几日之内被一个人、一场大火全部毁于一旦了,有人猜测是曾家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也有猜测说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被老天爷降下了天雷烧死的,不过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一些胆大些的,见火灭了,就钻进了曾家的废宅里,心想这大火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烧化了,总能留下些值钱的玩意儿来的,他们也确实捡拾了不少,然而他们捡拾到最大的东西却是三个人。
曾家被烧毁的废宅里找到死人的尸体并不奇怪,然而这人却在这废墟里找到了一对男女和一个婴儿。这人是个老儿,干瘦如柴,目光若鼠,身形佝偻,他正身处曾家中间院子里的一间厢房,见着一块烧焦的屏风,不禁概叹这大火暴殄天物,浪费了好东西,却在这时听见了不知是人或动物的活动的声音,他不禁起了好奇,循着声音一直走到后院里,后院有个花园,中间有一个池塘,最后头有一个小门,这后院被火舌侵蚀的并不厉害,基本保留了原本房子的样貌,所以当他绕过几面墙,看见一男一女抱着个婴儿站在后院的小门望着他时他几乎以为是诈尸了,吓得呆在了原地,那一男一女看了他一阵子,两边除了那婴儿的啼哭声,似乎就连呼吸声也是没有的,那一男一女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子,转身走了;那老儿看得清楚,看那两人的打扮定然是半月前就来到曾家做客的那对夫妇,说是曾家的好友,他曾在自家的门前亲眼看见过那个女人撩开了轿帘,只是那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抱着那个婴儿,也不如现下这般狼狈,这大火在曾家烧了两天两夜,这两人居然毫发无伤,还生产下了这一婴儿!那老儿想到这里吓得腿脚发软,不由得坠在地上半晌才回家去,家里人问他什么也不说,夜里就发起高烧来,烧了三天,请了个半仙来说是有脏东西,施了法术也不灵,到第四天半夜里那老儿夜里竟然梦游走近了河里,被家人一路跟着从水里捞了起来,在床上躺了一月才慢慢缓过神来,这件事情才从他口里说出,许多人由此知晓了“津冬里、百谷巷”,但曾家出事前几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谁也不知道。
“这事情我倒是听过,可这又有什么关联呢?事情的可靠性都有待怀疑。“
叶鼎铭听完这话却没有搭腔,只是看着他,孙邈远突然灵机一动,说道:“难道卫家那个女娃-----“
话没有再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不必再说了,对方都明白了。
“我不知道叶慎臣是怎么打听到的此事,我只知道往前推的六年起,叶慎臣就格外的打听、注意这一家人,两年前大概是因为他一直也没发现什么东西,慢慢停了对那一家人的关注,可那个女娃的失踪又重新让叶慎臣的目光回来了。”
孙邈远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事情听起来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的不自在,“不过,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老人看了他很久,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后缓缓说道:“你是出生在这里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也只是个小娃娃,你可记得当年的场景吗?”
孙邈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那一晚发生太多事情,太深刻,以至于他永远忘不了。
孤·非
“叶九复!叶九复过来了,快走!”
领头叫着人走的是一个叫叶凌的小男孩,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叶姓氏族的孩子。叶九复比其中的几个孩子要大两岁,但比另外两三个又小两岁,但这一群孩子见着朝着这一边来的叶九复却是都躲得远远的,像是他是夺命的瘟神一样。
叶九复从石头上蹦下来,他长相也是白净,但行为举止与流氓无异,他是云梦山庄上一任当家的遗腹子,山庄上下对他颇为照顾,但他生性顽劣,不服管教,且他师从云梦山庄武尊大弟子,又悟性极高,还偷师云梦山庄里的各个高手,练出一身精强的武功,学的杂,打起来古怪阴狠,且下手绝不留情,皆照着命门去,又是豁着性命,便没有人敢招惹他,尤其是他打断了叶家宗室的一个少年的腿,他再也无法下地行走之后,庄里上下的孩子看见他便如见鬼一般的四散而去。
“叶九复仗着一身武功四处伤人,却都凭着孤子的情分饶了他的命去,他却只当是怕他,愈发的嚣张!”
这已是叶家宗室为了叶九复第五次开宗室会议了。大堂上坐着七个元老,其中有四个是前当家的胞弟,而这里面有一个主张废了叶九复的武功,有两个主张将他赶出庄去,还有一个主张将他关起来,给他以教训;元老里的另外三个人有一个赞同赶他出庄,一个保持中立,还有一个是前当家的堂兄,一个叫叶常荣的,曾与前当家争夺过当家的位置,当时文武选举,文治二人不相上下,只可惜武功差了一招,败给了前当家,而后前当家因伤去世,宗室却共同选举了当时帮助庄里度过难关的人做了当家,他再度失败,而他主张杀死叶九复,并且由于被叶九复打伤腿的孩子是叶姓氏族里面颇具名望的一支,所以在庄里至少有一半的人赞成杀死叶九复。
那位救云梦山庄于水火的新当家每逢宗室召开会议,都只高高的坐着,冷眼瞧着这些人争来吵去,他没有明确表示要怎么对叶九复施以什么样的处罚,而是夸谈着前当家的功耀、孤子、仁慈之类,并同时表达出对叶九复这样顽劣行为的不满,除此之外,他都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这群人吵架,吵不出个结果他也就不做主张,像是看着一场好戏一样的。
“他已经不是顽劣了!他可恶至极!这样的人留他长大只会愈演愈烈,难道要他打断庄里所有孩子的腿才够?”
“可他还是个孩子,而且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若是杀了他,那我大哥就连一个后人也没有了!”前当家的一个胞弟说道。
而叶崇作为叶九复的师父,他与叶九复日夜相处下来,并不那么笃定他是多么坏到骨子里的孩子:“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学武功很快,是个料子,如果好好的引导------”
“正因为他是个好料子才最可怕!”叶常荣激动的站起来,在人群里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想置叶九复于死地的野心,“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在教一个杀手!你以为你能教出个大侠吗?你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庄里上上下下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见了他就跑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这幅样子,若是伴着一身武功长大他岂不是一个杀人的魔头!”
“叔叔好看得起我!”叶九复早已在房外听了大半夜了,本来他那点小伎俩早就该被发现的,只可惜叶常荣太过激动了,吵吵嚷嚷的,把个大堂弄得闹哄哄,谁也没有心情去注意他,“我要真是个杀人魔头,一定先杀了你!”
叶九复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那些主张要杀死他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他的师父连忙跑过去将他擒在手里。
“九复!不要胡说八道!”
“你们可听见了?还敢说这个小子不是狼子野心?”
“叶常荣!你杀死我的父亲你的堂弟,你才是最狠毒的!”叶九复想要挣脱他的师父,却被死死的攥住,他甚至使出了武功招式来,只是他的火候还太浅,对付同龄的小孩还行,对付比他多几十年功力的师父却不那么容易。
“我杀死我堂兄?!你可不要乱咬人!在场皆可作证,你父亲死于交战伤痛,与我无关!”
叶九复想走近他去说话,但被他师父死死的抓住,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佯装攻击,逼他松手后他立马窜到叶常荣的面前去,把刀横在他与叶常荣之间,叶常荣临危看着他,戾气不减。
“如果我找出是你杀我父亲的证据怎么办?”
“哼!你要是真找出来,我任你杀了便是。只可惜我怕你找不到,因为我根本没有杀你的父亲,我的堂兄!”叶常荣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坦然,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好!在场的皆是证人!我若是找到证据,你必得束手就死!”叶九复收起了身形,快步走出了门,这一次的宗室会议再一次尴尬收场,毫无结果。
“叶九复你给我站住!”
叶九复正往梅林的方向走去,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不用回头去看,只听这声音他便知道是谁,他方才才在众人面前让他的父亲尴尬无颜,他肯定是要来讨个说法的,只可惜他功夫不及叶九复,年纪又比叶九复小,往往失败而归。
“叶慎臣,你想干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爹杀了你爹?”
“哼!他觊觎大当家的位置是全庄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他想做大当家都快疯了吗!”
“那又如何!我爹是想做大当家,可那也不能说明你爹就是我爹杀的,他是交战受的伤,庄里有百人都是人证!”
“那我就告诉你,前不久我去过那地方,还跟他们动了手,我是打不过他们,可是我爹功夫那么好,就凭那几个绿林的本事绝不可能将他重伤至死,当时就只有你爹跟在他身边,不是他动了手脚还能有鬼吗?”
“你!”叶慎臣一时语塞,他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根本没有仔细留意过,当然没有办法反驳,“你最好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大的口气!”叶九复往他面前走近了一步,压着嗓子说,“放过我?等你打得赢我再说吧!”叶九复说完头也不回的便继续往梅林去了,那里并不是叶当家的原住处,原本只是有一所楼阁,破破烂烂好久没有人住,他求了他的父亲给他整了整,弄了个院子,他就常在那里住着了,他父亲死后,他便干脆搬去了那里,平常时候甚至都不在庄中留宿,庄里的许多人倒是十分乐得他这样做,少个“瘟神“,何乐而不为?那叶九复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身负武功,十分的恃才傲物,对于庄里上下事物大多都不看在眼里,又没有城府心机,实际是个头脑简单、简单爽直的人,嬉笑怒骂都藏不住,所有的心思都在旁人的眼里,一如叶慎臣此时的愤怒,他不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