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可可和幽幽未惊动任何一人,已身处丞相府况氏的卧房之中。
在此之前,她们二人戌时末(晚上九点)熟门熟路的将身形隐藏在钟离子瑶的院中。听着不远处几名侍女低低的议论着丞相府的大事。
据说之前被催眠跳了惊世之舞的丞相府二小姐,在第二天醒来时,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模糊、荒唐的梦。
醒来时睡眼朦胧,脸颊绯红,稍做镇定后,喊来侍候在外的侍女前来侍候梳洗装扮。在看到贴身侍女目光闪烁的模样时,钟离子瑶呵斥了几句并未深入追问。而是高兴的试穿参加选秀的衣裙,并在最新定制的琳琅满目的饰品中挑选能配的上太子妃身份的尊贵首饰。
直到钟离子瑶的生母况氏陪同钟离善青前来询问女儿昨夜情况,丞相府二小姐含羞带怯期盼成为太子妃的美梦才最终告破。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整整一天,钟离子瑶由嚎啕大哭转为辗转低泣,最后终于哭的声音嘶哑,但还是执着的拽着父亲的袖子,求父亲跟皇上、太子禀明她被陷害冤枉的事实,让她可以在后日顺利参加太子的选秀大典。
慕容善青竟然不吃不喝的陪了这个哭泣的女儿一天,可见其对此女还是非常宠爱的。但最后询问无果,还是不胜厌烦的回到自己的书房,闭门、静坐,思考丞相府的未来。
况氏一直陪着女儿哭累了入睡,才在亥时末踏着浓浓的夜色由侍女婆子陪同回到自己的院落。
“钟离子嫣那个丫头除去的太早了。”况氏坐在梳妆台前,由贴身的张婆子服侍除去步摇金簪,梳理长发。
“夫人何必心善可怜那个丫头,陆氏那个贱人定是在外面招惹了不干净的人,才落得那样的惨死,那样的人生的丫头也必是祸害,夫人早早的将她打发卖掉,是为咱们丞相府避祸造福呢。”虽然况氏并非正室夫人,但自从陆氏多年前死于非命后,丞相一心朝政,未再续娶继夫人,整个丞相府的中馈之事都由况氏打理,而况氏一对子女也颇为争气,大儿子在军队任职,而女儿又有不可多得的修炼天赋,故而况氏一直以丞相府女主人的身份自居。而府中那些惯会看脸色的侍女、婆子们自然都称之为夫人。
“子瑶才是丞相府的希望,如若那贱丫头还在,至少可以帮子瑶度过这个难关,也算她还有用。”况氏双眸中闪过狠戾。
“夫人有妙计帮小姐度过此劫?”张婆子是况氏的心腹之人,也是她行事的得力助手,这么多年没少帮她做那些内宅争宠的下作之事,当初发卖钟离子嫣的事情也是她外出寻得人牙子。
“现在不行了。”况氏停顿了片刻,似自言自语般轻声低喃道,“如若那贱丫头还在,可以对外称是她嫉妒姐姐能够参加选秀大典,而易容冒充姐姐在宫宴上做了那不耻之事,继而达到污蔑姐姐的目的。”
“夫人,那现在我们牺牲个丫鬟来做此事?”张婆子尝试问道。
“没用的,皇上不会信的,若都是女儿还好说,可若是丞相连丫鬟女儿都分不清楚,恐怕皇上对丞相的宠信也到头了。”况氏对着铜镜呆愣,突然想到若被主上知道了,那她将面对什么?钟离子瑶面对的又是什么?虽然她这种身份的人,最最重要的便是主上的任务,其他一切都是帮助达成目的的辅助之物,哪怕是女儿,哪怕是内院那些争宠的手段,主上的残忍她们每个人都清楚,任何阻碍他大业实现的因素,都被他如蝼蚁一般碾碎......
想到此时,况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背上冷汗涔涔。
“夫人?”况氏没吩咐她出去,张婆子一直静静的侍候在侧。此时看到主子浑身冷汗,忙担心的询问。“夫人早些歇息吧,今日已太过劳神,仔细着身子。”
况氏突然扭头目光惊恐、面目扭曲的看着张婆子,张婆子被吓得退后两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况氏慢慢回神,盯着跪伏在地的张婆子片刻,挥挥手,“你退下吧。不用守夜了。”
她知道,该来的,她躲不过去。
夜深,人静。
镂空雕花窗棂将外面透着皎洁月光的树枝花影剪碎了筛在装饰奢华的丞相府女主人况氏卧房的地上。
阴暗斑驳影子中,站着一位只着白色中衣的妇人。
妇人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前面的虚空,浓黑顺滑的长发散在肩头。透过月影,仍能看出粉黛尽卸的妇人面容姣好,虽算不得绝色,但也保养得当,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只是三十出头。身材凹凸有致,颇有韵味。难怪能得丞相宠爱。
此时呆愣安静的样子,与半个时辰前惊恐、扭曲、狠戾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白衣美妇,四周萦绕着古老、繁复的橙色符文,透过斑驳的月色,橙色的符文更显朦胧虚幻,每个符文似有生命般灵动跳跃,慢慢向围绕在中间的白衣妇人靠近,而刚刚空缺的位置则被新的符文填充。
所有符文如橙色精灵般源源不断的从一双白皙秀美的小手中涌出,葱白如玉的手指十指飞舞如月夜中最美的舞者般,灵动、轻盈、秀美,迷醉人眼。
任谁也想不到如此美轮美奂的一幕,织就的将是白衣妇人最为阴暗、恶毒、不为人知的罪恶。
此白衣妇人正是陷入幽幽幽冥迷幻之术的况氏。因为之前一幕全部被可可和幽幽看在眼里,故而此次幽幽施的术法毫不留情。
况氏看着面前六岁的钟离子嫣,满脸的狠毒和不屑,“丞相府有一个天之骄女就足够了,她将是东篱国最有天赋、最出色的修炼者,未来也将是太子妃......”在说到自己女儿的时候,面色有所缓和,但随即便厉声呵斥,“而你,就是个贱丫头,凭什么你要长的如此漂亮,你不配!所以为了成全你的美貌,我让张嬷嬷联系了专门为妓院索罗小美人胚子的人牙子,你终将成为千人枕万人骑的贱人!”
“......哈哈哈......天意啊,让你遇到了老爷的侍卫长,哈哈哈,活该你六岁就躺在男人身下承欢......早早的让你学会了如何侍候男人......”
况氏呆滞的面容闪现一抹恐惧,但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呆愣的样子,看着眼前的陆氏,“哼,陆贱人,让你勾引老爷......”况氏面容扭曲,眉头紧蹙,似乎在与符文的要求抗衡,如此这般持续了半柱香时间,而驱动符咒术的幽幽光洁的额头上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似乎况氏内心深处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重大秘密,并且此人也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然凭借幽幽的符咒术对付况氏不该如此。
况氏始终皱褶眉头,面容时而扭曲时而呆滞,“陆贱人是北越太子派来的细作......青州?......她似乎认识一个神秘的夫人......这个夫人或许和北越的任务有关......但我多次探查都无法得知那个夫人的身份......我只知道她们见过一面......不知道哪里,我有事无法追踪,但那次回来陆贱人抱回了钟离子嫣,也大病了一场......”
“哈哈哈......没错,陆贱人是我毒死的,即便我不毒死她,北越太子也容不下她了吧......”况氏突然蜷缩在地,似乎极度惊恐,半晌后才断断续续答道,“......主......主......主上......让我......除去陆氏.....主......主上......不能说......啊......不能说......啊......”最后惊恐的哀嚎一声后,况氏晕倒在地。
幽幽脱力般踉跄了一下,可可忙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无碍。”幽幽虚弱的摇了摇头,“我换了几种符咒都无法让她说出幕后之人。”
可可上前半蹲在况氏身旁,伸手准备将她拽起来,幽幽阻止道,“可可,没用了,都怪我,不该因气愤而增加了灭灵符咒......或许......可可你再施法,或者我再考虑一下哪些符咒的组合能让她说出那个人。”
幽幽懊恼的咬着下唇,眸中泪光莹莹,双手紧紧攥着,指甲狠狠嵌入手心。
“不怪你,不怪你,”可可手忙脚乱的拉着幽幽的双手,掰开那握紧的拳头,从储物戒指中拿出药膏涂抹在那点点刺目的红色上。“小姐也不会怪我们的,我们回去吧。”
幽幽任由可可拉着自己的手向外走去,但仍旧扭头看着狼狈躺倒在地,蜷缩一团况氏,一步步走出那间卧房,“走吧。”
两抹纤细如烟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蜷缩在地的况氏身前似凭空般出现两个黑色身影,其中一人身形颀长,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伸出如玉般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掌覆在况氏头顶,顿时如浓烟般灰色的灵力狂涌而出,将况氏的头整个包裹期中,片刻后,男子收回手掌。
清冷斑驳的月影照在他冷硬如岩般雕刻精美的侧颜,泛着清冷光辉的长睫缓缓抬起,那独特的灰色瞳眸划过一抹狠戾。
“竟然有人快我们一步,”声音如最最极致的严寒滑过瞬间冻结的水流,流畅、华丽,但却冷寒至极,让所闻之人不禁背脊生寒,逼人瑟缩。
“主上,属下马上去追。”另一身材矫健的黑衣人马上说道。
“不必,”玄袍男子抬眸透过镂空雕花,看向窗外的月色,灰色瞳眸衬的月色更冷清了几分,“幽冥幻境之术......是女子。去查。”
“是。”身后黑衣男子低头恭敬领命,复又抬头欲言又止。
“她们还不知道我们,”玄袍男子如此竟能准确的知道对方尚未出口的意图,站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背脊不由得一僵,身上冷汗涔涔。“去吧。”
黑衣男子瞬间消失在房中,几乎同时钟离子瑶的卧房内黑影一闪,室中已空无一人。
玄袍男子面上闪过一抹懊恼,快的几乎似幻觉般,毕竟今日况氏被施了符咒术,无法再次承受他的术法,以至于本应在今晚就得知的当年那个女婴的秘密,只能后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