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荒凉的山丘间,夜风肆无忌惮的吹过几人的衣衫,初春时节的夜里,寒意依存。
展天下了逐客令,但是四人并未离开,林管家摇着枯瘦的身子走上前来,他叹口气道:“展老,当日二爷大婚,我曾陪您畅饮了一夜,那时您畅行江湖,威震江南,我们林家能有您这有的亲家,真感到万分自豪,可当年毕竟是二爷有错在先,他若知错就改,老爷亦不会如此对他,事后老爷背负荆条跪在烧毁的祠堂前整整数日,后来,他亦想原谅二爷,可二爷连封书信均未稍过,还将派去的人打伤,如今林家有难,作为林家子孙,更不能袖手旁观,今番我和小姐被官府追杀,多次死里逃生,举目无亲,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求见二爷,希望他能助林家渡过难关······”
“够了”展天厉声喝住了林管家,他怒道:“林三言,你们林家害得我女婿还不够惨吗,废了他的武功,打断他双腿,你可知道,他被赶来此地受尽了荣辱,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见他。”
林莺莺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性子孤傲,她忍住心中怒火,尽量保持着尊敬道:“展老前辈,当年之事乃我林家耻辱,那也是叔叔和我爹之间的恩怨,现如今是整个林家有难,我们来通告于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更在情理之中,只希望前辈能够高抬贵手,让我们见见他。”
“你个黄毛丫头倒是能说会道,真和你爹如出一辙,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可怜的女婿被废之后,整日疯疯癫癫,老天可怜他,让其多活了几年,可一个月前他已经死了,被你们害死了。”展天冷冷说道。
此话如同霹雳,重重敲击在了每个人心中。
“什么,叔叔死了。”林莺莺闻此噩耗,瘫倒在地,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难道这是天意,天要绝我林家吗?”
林管家更是悲痛欲绝,他仰天痛哭:“啊,二爷,老朽来迟了,来迟了,老天,你为何如此对待林家,这不公平,不公平啊。”
小凤和小龙亦是万念俱灰,他们辛辛苦苦来到此处,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虽然他们和林莺莺萍水相逢,相识不过三天,但命运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从小龙当初提议救人,再到后来逃避追捕,兄弟俩没觉得后悔过,尽管他俩也是处于底层的小人物,受人欺压,朝夕不保,可他俩心中自始至终充满着正气,尤其是小凤,深受林莺莺的影响,他觉得他们兄弟应该出人头地,不能任天由人、任人宰割,所以他俩一路陪着林莺莺,尽着最大的努力帮她。
展天看着林家主仆二人,负手站在一旁,眼中毫无同情之色。
小龙心想他真是个铁石心肠的恶人,同时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寻访高人拜师学艺,将来若成为了他那样厉害的人,绝不会这样,小凤却是想着接下来要认真读书,考取功名,像林莺莺所说只有成为权势者,才能做更多事情。
这时,林莺莺站起身来,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只见她冷冷说道:“他既然是我叔叔,作为他唯一的侄女我应该到他坟前祭拜,麻烦展老前辈引一下路,同时我还想见见婶婶,代我爹向她陪个不是。”
展天沉思片刻后道:“哼,如此便跟我来,不过只许你和林三言走,你们两个小儿马上滚离此地,若再次落入我手,哼,我可是很久没有杀人了。”他说完举起自己的双手,微弱的亮光下这双手如同一对鹰爪。
“他们是我的朋友,为何不让他们去?”林莺莺怒道。
展天冷冷说道:“想去便只你二人,否则从何而来便到何处去。”
小龙气的咬牙切齿,心想我们暂时斗不过你,将来我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看来此关是过不去了,小凤附到林莺莺耳旁不解的问道:“林小姐,你又没错,何必非要前去?谁知他会使何阴谋诡计,万一他伤害了你怎么办?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再去想别的法子如何?”
多么善良的人啊,一路走来处处在为我着想,林莺莺感动的拉起他的手,眼中满是柔情,她努力让自己脸上挂着微笑:“这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三天,多谢你们兄弟舍命相助,林莺莺不知以何为报,事到如今,已无它法,你们不必再跟我冒险,有些事我必须独自去做,你和小龙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出人头地,到那时可别忘了莺莺,小凤、小龙,天涯海角,我们一定还会相见的。”
说到后来,满含热泪,她一咬牙,转身便走。
“林小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在林外等你。”小凤喊了一声,兄弟俩两日来与她同甘共苦,早已结下了感情,此刻怎能舍得,既然只是去祭拜,还是要回来的呀,为何她竟想作生离死别一般。
林莺莺停下脚步,突然转身跑了回来,她跑到小凤身前,再次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将一物偷偷塞入他手中,蝇声道:“此物好好保管,若再无法相见,一定要毁掉,你们速速离开,保重。”
林莺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夜幕,任兄弟俩在身后大声呼叫。
“想活命就快滚。”展天骂道。
“小兄弟,快走吧,这几日多谢你们了。”林管家悲恸的说道。
背影被黑暗吞噬,小凤仍旧呆呆的望着前方,心中一股莫名的失落,她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小龙拉着发呆的小凤,二话不说就着原路向外折返而去。
夜深了,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打在兄弟俩身上,他俩破旧而又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住湿冷的侵袭,均被冻得瑟瑟发抖。
小凤一路沉默不语,心中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劲,走出树林,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不想就此离去,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小龙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便叹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喜欢上了她,说真的,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苏州城都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嘿嘿。”小龙说着害羞的挠挠头。
喜欢?小凤不知道这个喜欢是何意思,反正跟她在一起感觉很开心,就想一直看着她,那种感觉很舒服。
这时小龙捶了他一下,怨道:“你是不是丢了魂啊,她都已经走了,还想什么呀,眼下咱俩得找个过夜的地方,对了,那座荒弃的老宅不错,生堆火,好好睡到天亮,有了精力明日再去寻她,好不?”
也只能这样了,小凤长出一口气,跟着小龙向林家老宅行去,一路上他紧紧攥着手,那是林莺莺最后悄悄给他,托他保管的东西,他不知是何物,也很想打开看看,但他生怕会掉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件东西对林莺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少年不知情为何物,这短暂的相遇,却像是经历了人间沧桑。
命运在天还是于人?
生离死别,只怨天道不公。
何日相见,缘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