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坐定下来,我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眩晕。箫琴那瘦弱苍白的身影,她那忧郁悲凉的眼神,还有那淡淡的香水味道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象着箫琴从帝王大厦飞身一跃的刹那,一定是裙发随风,轻舞飞扬,像是在她死的最后一秒给世人再次展现了她那婀娜飘逸的飞天之舞。她终于飞起来了,这个一生都幻想着飞舞的女孩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实现了她艺术生命的升华。
我突然想到了箫棋,由于前段时间忙着筹备婚礼,我一直没有细想箫棋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校园里看不到她的任何身影,电话也不通,一种不祥之感让我浑身毛骨悚然。
我慌乱的拨通了大学里曾经教过我的一个年轻老师的电话,我拜托她向外语学院的老师们询问一下一个叫箫棋的女孩子的消息。
“箫棋啊,就是外语学院那个大一的学生吧?”老师好像对箫棋有印象。
“对对,就是那个女孩,眼睛大大的,长的很高挑漂亮的,你知道她最近的情况吗?”一般来讲漂亮的女生受老师们关注的也多一点。
“她一个月前出了点事情,现在应该休学回家了吧。”老师含含糊糊的说。
“出了什么事情?一个月前?”我隐约的记得一个月前正是箫棋撞见我和淑芳在床上的时候。
“听外语系的老师说,一个月前那个叫箫棋的女生几天没有去上课,整个人一天到晚晕晕糊糊的,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人跑到学校侧门那里去晃悠,你也知道的,侧门那边都是出租屋、歌厅、网吧、游戏室,乱七八糟的人很多,她被几个流氓抢了包,那几个流氓看到她长得漂亮于是对她动了歹心想**她,箫棋又哭又闹的,很大的声音,那些流氓惊慌之下竟然用砖头狠狠的拍在箫棋的头上,然后逃跑了。”
学校侧门?不正是我住的那一块吗?箫棋为什么不去找我啊?是啊,那个时候淑芳一直在我那里,难道箫棋看到淑芳在我那里所以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面晃悠?我一阵心痛。
“箫棋后来被人送到医院,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脑部被钝物撞击产生了淤血,淤血又压迫了脑部神经,让她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听外语学院的老师们说,箫棋现在好像只有五岁的孩子记忆和行为能力了,整天笑嘻嘻的呆呆傻傻的。唉,多么可惜的一个孩子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得了。她已经休学被家长接回老家静养了,她家好像在杭州。对了,你认识那女孩子啊……。”
听到这个噩耗,我悲痛万分、伤心欲绝。
我扔掉电话像个疯子一样飞快的跑出门去,我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也许我只想将我内心的痛苦统统的发泄出来。箫琴才去世不久,箫棋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是祸不单行,老天爷难道真的要将人往死里整啊。我对天长啸,哭天嚎地。
我跑到箫琴妈妈的家里想向她妈妈询问点有关箫棋的消息,只见她家大门紧闭,邻居们说她疯了已经被箫家老二接到杭州去了。
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赶到公司向领导告了长假,领导以为我请婚假度蜜月也没有多问就批准了。我带着那三只枯萎的玫瑰花还有那大狗熊娃娃乘坐当天最快的那趟车匆匆忙忙的赶到杭州,可是杭州这么大,茫茫人海我到哪里找那可怜的人儿啊?
我拼命的整理着记忆,隐隐约约的我曾经好像听箫棋对我说过,她爸妈是在杭州西湖附近的龙井茶庄一带开茶社的。
一天夜里正当我街头买醉的时候,我接到淑芳给我的一个电话:“方舟,我这几晚一直在你住的地方等你,你都没有回来,打电话到你的公司,公司里的人说你请了婚假度蜜月去了,你到底在那里啊?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啊。”
听到淑芳的电话,我默不作声,也不知道给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们的结婚照已经出来了,婚纱礼服也已经做好了,请柬婚宴也全部按照计划安排好了,婚礼如期在阴历十一月十八日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婚礼那天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来为止……”淑芳继续说着我们的婚礼,但是此时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我一句话没有说挂掉了电话,关掉了手机电源。我需要冷静,冷静的去想想箫棋到底在那片茶社的具体什么地方,我要找到她。
接连几天下来,我在龙井山庄附近一家家的打听,去询问箫琴的家还有她爸妈开的那个茶社。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箫棋的爸爸。
“小方,你去哪里了啊?你知道箫棋出了事情吗?我们没有你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箫棋爸爸有点责怪的问我。他显得很憔悴,眼睛红肿,白头发多了很多。显然她爸爸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老脸一红,两行老泪留了下来。“对不起,我在出差,我也一直在找箫棋。”对着她爸爸我善意的撒了个谎,我不想他为了那些事情更加伤心。
“你来了就好了,也许你会劝劝那孩子,让她的病早点好起来。”箫棋爸爸说完就领着我到了他家。
那是个破旧的两层楼农家小院,一进门就看见箫棋蹦蹦跳跳的满院子捉虫子玩虫虫飞。
我心中一热,慢慢的走了过去。
“箫棋,你好吗?”我泪流满面的问道。
“叔叔,你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哭啊?这狗熊是送给我的吗?”她看到了我怀里的狗熊很兴奋的问道。
“是的,她是属于你的。”我将狗熊递给箫棋,顺便拿出纸巾将她手上的泥土一点点的擦掉,眼泪禁不住的只往下流。
“不害羞,不害羞,叔叔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爱哭鬼。”箫棋果然像个五岁的孩子一样。说完,她拿着那狗熊又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
看着箫棋这样子,我更伤心了。箫棋啊箫棋,你不是对我说过吗,要是有人追求你都从武汉追到杭州来了,你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他的。现在,我来了,带来了我只给你一个人的爱。可是,你能回来吗?能回到火车上那个不暗世事,纯善可爱的箫棋来吗?
箫棋啊箫棋,你在十九岁生日那天不是许愿说,希望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有个好男人将你娶回去吗?现在,我来了,尽管我不够好,我伤害了你,但是从现在起,我会只对你一个人好。可是,你能回来吗?能回到十九岁生日那年那个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箫棋来吗?
为了更好的照顾箫棋,帮助她早日康复,我在箫棋家住了下来,整天领着箫琴妈妈和箫棋两个人在院子里玩耍。箫琴妈妈目光呆滞,不吵不闹的,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箫棋呢?每天一大清早就把我叫醒吵着要我送她去上幼儿园,于是我也只好领着她到幼儿园溜几圈再回来。
婚礼那几天我手机一直关机,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淑芳,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场令我忐忑不安、伤心内疚的婚礼,它让我想起太多的过去,太多的人,太多的恨,还有太多的爱。
日子平平淡淡的一天天的过去,一晃就已经一年了,箫棋和箫琴妈妈的病情也是一点也不见好转,箫棋还是那样疯疯癫癫的一会要这一会要那,还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回想起我生命中的这三个女人我不禁感慨:箫琴是那种重情重义的女人,为了爱或者为了报答爱,她义无反顾、舍身成仁;箫棋是那种善良大度的女人,受到伤害她无怨无悔,最后干脆将这一切忘记,自己回到那纯真的年代;淑芳呢?那个让我既爱又恨的女人,面对爱、面对伤害,除了报复,她还在做什么呢?
一年下来,我的积蓄也几乎全部用光了,于是我便帮着箫棋爸妈在茶社里做点事情,有时候还到杭州的各个茶馆、酒楼推销茶叶。日子过得清苦,倒也还充实,每天领着箫棋去上幼儿园,领着她满院子的玩虫虫飞,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既高兴又难免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