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继续向着黑暗深入，可迟迟走不到尽头。
“奇怪，怎么还没走完。”
如果当初地陷是从那么远的地方开始，他和父母早就听见动静，逃得远远的了，也不至于一个人掉到深渊底下。
走在路上，两边除了泥块就是石头，没有再出现一副骸骨，连骨渣都不见一个，魏泽有些失望，看来真的只有他和那个不知名的野兽掉了下来。
而这时寂静的地底，除了脚步声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
“是水声！”魏泽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靠近瀑布的地方都没有水，走出了这么久，反倒有水声传来。
他把耳朵贴在崖壁上，确定声音不是从上头传来的，水声的来源就在前方，就在这深渊之中。
哪怕身体有恙，他也两步并作一步地小跑过去，渴了一年多了，任谁都挡不住水的诱惑。
“水，水在哪？”
水声很急，也很清晰，就快要到了，魏泽四处张望，生怕漏过一丝角落。
“水，是水！”
他激动地喊了起来，火光下，一条急流横呈在面前。
魏泽一把丢掉抱着的树枝，几乎是扑到水边，他颤着手感受水流的清凉，又拍了一些在脸上，生怕自己是渴过了头见了幻觉。
“是水，真的是水。”
他放声大笑，迫不及待地把头埋进水里，咕咚咕咚，狼吞虎咽着，制造出一大串气泡，直到将肚子撑饱了才停下来。
“哈哈哈。”
魏泽身子一侧，满足的躺在地上，不知在笑些什么，只是笑中含泪，这一年他过得太辛苦了。
上面的一线天已经暗了下来，意味着又一天即将过去。他侧过头，静静的看着身旁的急流，这条地下水脉，横亘在崖壁之间，宽度只有一米左右，虽然不大，在他眼里却是生命的甘泉。
身旁的火光已经很微弱了，即将燃烧到尽头，魏泽不得不起身，把之前丢掉的树枝又捡了回来，换上新的火把后，他再次坐回水边，准备清理下身子，可是手还没伸进水里，冷汗就冒出来了。
就在低头的瞬间，他用余光瞥见身前，似乎站着一个扭曲的人形之物，藏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印出一个淡淡的轮廓。
魏泽不敢妄动，从他现在的角度恰能看对方的下盘，他假装继续洗手，眼角余光却一直没移开过，直到手在水里洗出了褶子，才想起收回来。
“不会是僵尸吧。”
那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它似乎呆了很久，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一想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它就这样默默注视着自己，身体不由的抖了抖。
魏泽慢慢地靠近火把，手却握住了绑在腰上的骨锥，他决定了，如果对方是个很危险的东西，立马就逃。
抓住火把的瞬间，他往前一举，火光照亮了更大的范围，几张五官紧凑的人脸立刻映入视线之中。
“嘻嘻……哈哈哈…….”空气中似乎飘来诡异的嬉笑声。
“鬼啊！”魏泽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哎哟，嘶……“他忘了身体还没好，才跑出了十来米，肋骨就疼的厉害，不得不倚在石头上喘着粗气，他拿着火把照了照，身后很安静，没有东西追上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自己看错了？”
他回忆着刚才的画面，脑海里全是人脸的样子，可仔细一想，那人脸又不是像是人脸了，他越想越不对，那东西好像是一棵树啊。
“要不再去看一眼？”
他思忖着是不是该去确认一下，水源还在那里，总是要再回去的，他摸了摸骨锥，给自己壮了些胆。
十几米的路魏泽走得很慢，再次看到地下水的时候，意味着那东西就在跟前了。他高举着火把，一点一点的照亮那个扭曲的人影，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棵极其诡异阴森的树，树身纤细，却通体黑色，从中间往外分出两个扭曲的大树杈，像极了一个被吊挂起来的女子。枝叶不算茂盛，一颗颗拳头大的果实挂在叉开去的树枝上，只是果子表面长着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凑在一块儿，仿佛一张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人脸。
“原来是一棵桃树。”魏泽松了口气，虽然长得奇怪了些，但好在没有攻击性。
他绕树走了一圈，可不管怎么改变角度，那些人脸总是正对着他，随着他的走动，时而含笑，时而哀痛，时而怒目而视……演遍了人的百态，而看着这些表情，耳边仿佛听到了各种笑声，怨声，叹息声，每一张脸都演绎着一种情绪，如同活了过来。
魏泽顺了顺竖起的汗毛。
他想不通，在村子里，桃木是用来伐邪制鬼，镇宅保平安的，祠堂的大梁上就挂着许多桃符，却从未见过有桃树自己长成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
“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里除了石头再没别的东西，虽然一旁就是地下水脉，可常年照不到阳光，活着都成问题，更别说结出一树的果实了。
他绕道桃树的背后，后面已经没有路，看来这里就是尽头了。火把又往高处举了举，检查四周的情况，但这一照，就照出东西来了。
“灵气，竟然是灵气！”
只见树冠上方积聚着一团团厚实的灵气，如同云层一般。怪不得地底下的灵气如此稀薄，一年的时间都填不满，原来都被吸到了这。
魏泽心中那个气愤，若没这棵桃树争夺灵气，他早就恢复身体了，也不用像个活死人一样躺了这么久的时间。
“可恶啊。”
他上去就要狠狠踹上两脚，可脚伸到一半就停住了。
“这树能吸收灵气，莫非是一棵灵树？”
眼睛瞄上了那一颗颗印着鬼脸的桃子，“这么说，这些都是灵药了。”
他的身体还没痊愈，极度需要灵气的补给。一年前他从上头掉下来，背着的灵药都散落到各处，刚一路走来竟看不到一个，与其辛苦寻找，这眼前不就……
魏泽看得口舌生津，咕噜咕噜地咽着口水，一年了，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这果子颗颗饱满，既能补足灵气，又能满足口腹之欲，他下意识地迈动脚步，向着桃树靠近。
鬼脸似乎变得不再哀怨，不再忿恨，而是换做了一副笑颜，冲他洋溢着喜悦之情，桃子就在眼前，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引动着肠胃发出更强烈的饥饿感，他的身体在叫嚣，在催促着他，快摘下来一颗，快咬上一口。
魏泽伸出手，握住一颗鬼面桃，轻轻一扭便落入手中。鬼脸正对着他发笑，让人看着心情舒畅，果肉的香味溢了出来，沾在手上，飘到衣服上，又钻进五脏六腑之中。
“吃了他，吃了身体就会恢复。”
“不能吃，这桃树如此诡异，是个邪物。”
“桃树天生地养，吸灵气而结桃果，是难得的灵药。”
“不是灵药是毒药，再忍忍，只是好得慢些不碍事的。”
“时间不等人，你怎么忍心让父母痛苦这么久。”
脑海中，两种声音正做着激烈的斗争，魏泽呼吸急促，双手颤抖。
“这脸是假的，是花纹，不是真的。”
他闭紧了眼睛，慢慢把鬼面桃往嘴里送，当牙齿咬开果皮，汁水混着浓郁的灵气落入口中，他再控制不住自己，大口吞咽着果肉。这桃没有果核，魏泽却没有发现，吃完了一颗，他又摘下来第二颗，第三颗，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在饥饿了一年后，本能击败了意志。
当满足的打出一个饱嗝之后，他才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树上的果实看起来还是那么多，看不出来减少的迹象。
他无力地靠在崖壁上，心中五味杂陈，闭起眼睛再次进入内视。
那些果肉到了胃里很快就没了实体，化作一缕缕灵气被白玉珠子抽了出来。魏泽觉得自己是多心了，这鬼面桃虽然样貌瘆人，可说到底依旧是灵药，看着身体各处的旧患正在好转，他安心地退了出去。
既然这里有水源又有食物，他决定在出去之前就安顿在附近，不过他想重新走遍来时的路，不知道一年前丢失的灵药还能不能找到，深渊的另一端也要去看看。
他选了根还粗壮的树枝，拿火把点燃了，夹在两块石头中间，就当作是路标。他再次往回走去，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发现当初自己背着的篓筐。
筐子已经扁了，里面的灵药却不见踪影，只有一层漆黑的碎末，他用手匀了匀。
“哎，都枯死了。”
魏泽失落地站了起来，就算是灵药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保存这么久。火把又照了一圈，离脚边不远处，有个眼熟的东西躺在那。
“这不是那块番薯么？”
他记得这东西是母亲在藤上摘的，同一条藤上的其他灵药都品相上乘，唯独这个黑黄黄的一块，毫不起眼，母亲顺手将它带了回来，是不是灵药还很难说，没想到，它竟然熬过了一年多时间。
魏泽把番薯捡了回来，上面坑坑洼洼，手感粗糙，他想拿骨锥扎个小洞，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是自己唯一带出来的东西，若不小心被毁了，连个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娘，我一定会出去的。你和爹要等我啊。”他对着番薯坚定地说道。
之后，魏泽又走完了另一端的深渊，那儿才叫真正的一线天，不像前半段路那样蜿蜒曲折，裂得毫无规章，只可惜什么发现都没有，荒凉的没有一点生机，想要出去，还是得回到桃树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