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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境2:她看不见我

梦境中的场景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还是一只猫,行走到那条湿漉漉的街上。我看似漫无目的地行走,其实是在等一个人。

我在等上次遇见的那个漂亮女人,我知道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这条街道上。在梦里,有些事你天然就知道,不需要谁来告诉你,这很有趣,至少我觉得很有趣,尽管我只是一只猫。

青石板沿着河边铺砌成一条街,街道两旁栽种着高大的乔木。这是一条我记忆中似曾相识的街道,有点像济南的护城河两岸,但我知道不是那里,应该是在更南方的某个地方,在梦里,我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否曾经在这样的一条河边住过。

街道在河的南岸,我的主人所在的那幢楼又在街道的南侧,隔着这条青石板路,与河流平行分布。那个漂亮女人所居住的那幢楼又在我们那栋楼的更南面,两栋楼之间是一条同样湿漉漉的巷子。

一条更加湿漉漉的叉路,如同一根分叉的树枝,从沿河的街上生出来,伸进巷子里。小路的两旁摆满了卖菜、卖海鲜的小摊,来来往往很多人,我猜现在正是一天里的下班时间,临时的菜市场正迎来最忙碌的光景。

漫无目的的行走让我无聊,于是,我在巷子口一侧的干净石阶上,像只真正的猫一样趴下,惬意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不远处还有两只白猫,它们偶尔看看我这边,但我摆出一幅懒洋洋爱搭不理的神态。我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猫,我的身体里夹杂着一个人的灵魂,所以我有点害怕它们,于是我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理会它们。

我的心思在那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听着那串好听的脚步声,我能想像得出那双暗红色短靴踩在青石板上的情景,我满心快活地等着,等她转进巷子里。

她出现了,还是打着那朵红色的阳伞,曼妙的身体裹在粉色旗袍中,迈着猫一样灵巧、优雅的步子,暗红色的短靴踏着青石路,依然就像踩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节奏明快、舒缓、优雅。我的心快活地跳着,我飞身跳下石阶,我迎着她的脚步跑过去。

她突然蹲了下来,脸上露出兴奋、惊讶的神情。

“呀!多可爱的小猫咪呀!”,她快活地叫起来,声音有点嗲嗲的,我不喜欢这一类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但从她的嘴巴里传出来,我却欢喜得不行,浑身的毛皮都痒起来,好像正被那声音温柔地抚摸着。

被她夸奖的兴奋让我跑得更快,我很想一下子扑进她粉白的手里去。

但有猫比我更快,那两只白色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跟前,围着她粉白的手闻来闻去。我忙不迭地凑上去,也抬起小脑袋对着她的手闻来闻去。我不知道自己在闻什么,反正那两只小猫在闻,我就跟着它们学样儿,这样子才像一只真正的猫,不是吗?

我跳来跳去,闻来闻去,温柔地叫着,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她的目光居然落在那两只小畜生的身上,而且只落在那两只小畜生的身上,压根就没有看过我一眼!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我跳来跳去,拿脑袋去蹭她的手,对着她喵喵叫,可她还是不看我,她好像完全看不见我似的。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我一边继续跳来跳去,对着她喵喵叫,一边看那两只小猫。两只小猫看鬼似地盯着我,警觉得后退,压低了身子,做出防御的姿态。

它们能看见我!她为什么看不见我!

“哟!你们这俩小家伙,干嘛生气了呀?来,吃烟火腿肠好不好?”女人嗲声嗲气的说。

“你们俩”?这么说,她真得看不见我?

心中莫名地急躁不堪,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要让她看到我才行!我看了看巷子里,不远处,有一个卖鱼的商贩正在卖力地吆喝着:“新出水儿的大鲤鱼啊!六块了,六块一斤!”

我得去试验一下,看看那个商贩能不能看到我!心中一想,身体一下子就到了他的跟前。

“喵喵喵喵喵喵。。。”我一阵狂叫。

“去去去,滚开,你这馋猫!”商贩飞起一脚,差点踢中我的头。

谢天谢地,他能看到我,我高兴地转身跑回来,女人已经喂完了火腿肠,直起身来,我从地面上仰望,她好高呀,她的脸离我好远。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我在她的小皮靴周围跳来跳去,叫个不停,可她的小脚还是无情地迈开了,小皮靴“咔咔咔咔”走在石板路上,她不理我,她走了,把我一个人,不,是一只猫,冷酷地无视了,抛弃了。

她不是看不见我,而是无视我,她对我假装视而不见!

为什么?难道她认识我,她恨我,她故意温柔地对待那两只小畜生,就是为了羞辱我?那么,我跟她有什么前仇旧恨吗?她非要如此对我!

我继续不甘心地追着她,继续在她的身后“喵喵”叫着。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所在的路面,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立刻又叫了起来,她眼神中的疑惑更浓了,而且还多了一丝惊恐。

我立刻闭了嘴。

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了:她是真得看不见我,但她能听到我的声音;别的猫,别的人都能看得到我,唯独她不能。

所以我不能开口,我再开口,就要闹鬼了。

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她无情地无视,这让我很高兴,但她看不见我的事实,又让我很懊恼。我就那样子傻傻地看着她转身离开,好看的屁屁一扭一扭。

跟我一样傻傻盯着她的人还有一个,是一个人类,就是那个卖鱼的小贩。他的目光此刻就像两只钩子,勾在她的包裹着那个好看身体的旗袍上。

愤怒一下子充满了我的胸膛,我侧过身体,引起身子,目光盯着那个丑陋、肮脏的男人,嘴里发出令人恐怖的叫声。

男人勾在她背影上的上的目光如同被忽然剪断的橡皮筋,“嘣”地一下断了,眼光瞬间收回,转向伏在地上低吼的我。

“滚开!”我听见他低低地喊道,又看见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朝我用力地扔过来。我本能地想跳开,但不知为什么,左后腿没有力气,我躲闪不及,被扔到地上又弹起的石子一下子击中了左后腿。

痛!彻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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