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了一场雨，雨下得很细，也很快就停了，街上满是清新的味道，树叶上屋檐上水珠偶尔落下，别样安和。
先天宫在远处看上去，朦胧如仙境。
拾阶而上，过宫门，转长道，便见广场。
早晨，先天宫广场上就站着很多年轻人了，他们有些比起前日更加气焰逼人，有些却是黯然得很，沉默不语。这说明了前日的笔试里几家欢喜几家愁，而欢喜的比愁的却少了很多。
许多人都抱怨着笔试的难度。
一向生活规律非常稳定的周冥也很早地站在了这里，他不发一言，静静在人群边上等待着。
吴寻来了一会儿，也和周冥一样等着。
他没有说话，因为没有必要，虽然他的笔试考的很好，但是就算没有了笔试的优势，又不是完全没戏。少年人就是应该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这种朝气才让少年人配叫少年人，若是都像很多人一样喜欢抱怨，没有信心，如同到了古稀之年的妇人一样，实在无趣。
今日还有一项灵石测试，这一项没什么好准备的，与心态都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天赋和努力得出的结果。
所以该坦然的自然坦然。
等了一个时辰，几位考官走过来，喊道：“各位排好队伍，依次在广场上进行灵石测试，总成绩今日便会公布。”
考官刚刚说完，就有人低声道：“一项各一百分，灵石测试得八十分就算是天赋极佳了，所以除非笔试好得不得了，许多人都是过不了一百六十分的，撑死能拿个一百七十分。”
吴寻默默想了想，他的笔试成绩应该是九十分以上，所以只要拿到了八十分，进入前宫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八十分倒是不算什么，因为他此时已经差一步便到瑶照境，赵玲玲与他年纪相仿，是瑶照境，而张狂十八岁也是瑶照境。
除了那个赵京华，其他黄山榜名列前茅的人与他的差距都不是很大。
周冥是黄山榜前排数人中来得最早的，走了特权，第一个测完，结果是十分。
许多境界低的人本和前日吴寻以为的一样，觉得他是境界太高导致看不见，但此时听到结果的那些人都是大惊一番，细想之下才发觉这周冥竟然是根本没有境界的普通人。
不过一个普通人得了十分，也是十分厉害了。
这说明他的天赋很好，无需境界就能有一个十分的加成。
但这样一来，许多人都为他捏了把汗，也有些人幸灾乐祸了起来，若是黄山榜第五连前宫的名额都拿不到，岂不是叫海帝蒙羞，叫天下人都笑掉大牙吗？不过话虽如此，但毕竟周冥的军功太过显赫，凭此他还是可以轻易进先天宫的，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天下人更是对他有看法了。
下面的人一个一个都去摸那灵石。
有的摸出了个好分数，高兴得不得了，尽管很多人笔试考得不行，但灵石测试的分数不错，也是有机会进宫的。
而有些人摸出了很差的分数，垂头丧气，恨不得躲到墙角去。
不同于笔试，灵石测试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吴寻的前面就没多少人了，他不禁心下微微一动，虽是淡然，但也很是期待。
他前面不远的剑眉摸出了一个七十五分的好成绩，让许多人都刮目相看，还没有测试的白衫更是在队伍后面高兴得只叫好，白衫的笔试不错，而剑眉的灵石测试不错，那么他们进前宫估计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到了吴寻。
此时雨后春风吹来，吹得他头发有几根散落在了额头上。
他将手放到灵石上，那灵石此时他看得很清楚，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材质有些透明亮堂堂的，其它都和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
手放上去的感觉很冰凉。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条江，江水汹涌，怒涛拍岸，很是壮观。
他感受着这条江的气息。
然后，他脑海中有一个想法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那就是拘一捧江水。
吴寻拘了一捧江水。
灵石光芒大涨。
仿佛一颗微小的星辰！
考官们的眼神陡然生变，他们此时看向那灵石的眼神全是不可思议，再看向吴寻时，眼中全是火热的情绪，不加掩饰。
这个少年，是个真正的天才！
要知道灵石测试，测得是天赋和境界，一般人根本感应不到灵石在他们脑中所传递出的一缕真气，而一些天资上乘的人，会从这真气中看到自己的真气，从而产生感应，让他们脑海清明。
只有真正的绝世天才，才能将这种感应实体化，化成他自己真气的大致写照。
比如修《伐军道》的人，看到的大多都是一柄剑，一把刀等等锋利的凶器。
又比如修《抱朴》的人，所见极有可能是一天星辰，一轮月，一片日光。
只有脑海中生出这些有实体写照的景象，灵石才会光芒大盛。
这光芒，就是在告诉这个世界，有天才出世。
先天宫的考学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近百年来，也只有微微数件。
奇景今日重见。
院长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又是唏嘘又是震撼的考官们，微微一笑。
她之境界，自然看得到那灵石里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那被映照出的波涛翻滚的江水。
灵石之所以被绝大多数学院用在考学上，就是因为它能非常有效地反映出很多很多东西。
院长知道江水来自哪里。
可她也有些奇怪。
当年岳流芳所测出的江水，也不如这少年的汹涌，不如这少年的深远。
想到此处，她感怀地笑了笑。
而广场上的考官们，已经处于了一种混乱的状态。
他们都拉着吴寻，问了半天，从他的境界师门，问到他的饮食习惯和早上吃了什么。
他们除了震惊，也怀疑，也不能相信。
满分。
这是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奇观了。
一德高望重的考官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平复了一下他那激动不已的心情，对不明状况的年轻人们喊道：“时隔二十三年，先天宫的又一个灵石测试满分，诞生了！”
广场一下子炸开了锅。
“满分？”
“谁啊，这么逆天？”
“还能是谁，肯定是赵京华啊，人家黄山榜第一，拿满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赵京华还没来呢，别瞎说，而且张狂也没来，周冥拿了个十分，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谁能拿到满分？”
一下子众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灵石测试也只能暂时地停止了一会儿，毕竟满分实在太罕见了。
那考官又道：“诸位，下面让我来告诉大家这位灵石测试满分所得者的名字，等会，噢，他的名字是，吴寻！”
广场上众人出乎意料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惊呼，也没有想象中的欢闹。
半响后，才有人议论了起来。
“吴寻，是谁？”
“没听说过啊。”
“无名之辈怎么拿到的满分，莫非是灵石出了差错？”
“对呀，这么个我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怎么可能拿得到满分，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而此时，被所有人遗忘的满分获得者本人，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满分？
他的最终目标，也只不过是九十分左右，因为九十分这个成绩可能就与张狂和赵京华差得不怎么远了。
但结果让他自己都很是意外。
二十三年不见的满分，竟然被他给拿到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水准。
他只是看见了一条江。
拘了一把江水。
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做了。
其实吴寻一直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奇迹，他对于事情的态度还是更偏重于有实力有信心就能做到，否则就做不到的绝对化定式上，他对于这些奇迹啊绝对的运气啊这些东西都不太相信。
虽然他有时候运气也很不错，但也绝非完完全全的运气。
可这一次，他真的有些怀疑了。
自己他吗的是不是运气好得有些太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