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莫青瑶到华南海军附属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80个小时。将要失去至亲、挚爱之人的那种痛苦一直折磨着她。平常明亮有神的眼睛,现在却是红肿不堪,布满血丝。进入重症监护病房后,能有一丝力气,也要支棱着身体,实在支持不住,就趴在邓小昌的病床边上眯一会。
一直都集中着精神,冥想着未来邓小昌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使得莫青瑶更显憔悴。预见未来这种情况对于莫青瑶来说大多都是随机发生的,几十个小时投入大量精力去冥想,最后却是沉沉的睡去。
莫青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对她来说却是个梦魇,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画面,但却又无法醒来。在那深海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窝,从云端看去,仿佛是一个深蓝的眼眸,神秘、深邃。这个巨大的眼眸中不断的流出紫色的‘泪’,而这些眼泪不管流到世界何处,都会燃起战火。
陷入梦魇的感觉太过难受,莫青瑶拼命的想从梦中醒来,结果却看到另一副画面。邓小昌合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个深紫色虚幻的影子裹挟着邓小昌淡淡的影子冲进了邓小昌的身体。
“小昌,小昌……”莫青瑶拼命的喊着,拼命的想让自己清醒。过了不久却发现邓小昌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莫青瑶分不清是梦、是预言,还是真实,只是没有人能看到莫青瑶已经坐直了身体,眼神又一次进入了那空洞的状态。
表针滴答滴答的响着,但对于莫青瑶来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再次看到邓小昌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莫青瑶感觉浑身发冷,说不出的诡异,但紧紧握着的邓小昌的左手,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温暖。
邓小昌看着床边的莫青瑶。
“姐。”带着呼吸器,发出了不太清晰的声音。
“小昌是你么?”
邓小昌四下看了看,确认是在病房,也感受着莫青瑶那宛若无骨的小手传来的温暖。
“是我,姐,我还活着。”
仪器上的心率检测有些不稳,邓小昌的心跳也在加快,仿佛那劫后余生的感觉,像一枚石子投入到平静的湖中,引发了涟漪。
“可是,可是我刚看到有个紫色的影子,和你的影子一起进入到你的身体。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定不是梦,一定不是梦,小昌你真的醒过来了,对不对?”
莫青瑶在自己的纤细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嘶……疼!小昌你真的醒了,可刚才……”
就在这时,邓小昌的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咦?预言者?”
邓小昌吓了一跳,对着房顶喊,“你是谁?是谁在说话?”
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臭小子,我就在你的灵魂之中。”
邓小昌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差点把输液管的支架打翻,抽回被莫青瑶握紧的手,将呼吸器拔掉,看着莫青瑶,震惊的说道:“有道声音说他在我的灵魂中。”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道影子是谁?”莫青瑶盯着邓小昌的眼睛,不安的说道。
邓小昌回想起之前感觉中划过的那些影像,但绝大多数都想不起来,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穿紫色清朝衣服的中年大叔的画面。他问了一句“你想活么?”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百五十五万年了……”
“人类的精神能量可以支撑亡者以能量的形式继续存在,就是人们所说的灵魂。当灵魂被寄予更多的思念,就会获得更多的念力能量。当年我在甲午海战中丧生,与致远舰一同长眠海底,光绪皇帝曾题挽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后世寄于华夏国进军深蓝梦想的整整100亿人念力中的能量。让我死后在冥界之中,灵魂聚而不散。”
邓小昌脑海中的这道声音听上去的感觉是惆怅,但却又有一丝得意。
“那……那我这是不是鬼上身了?”邓小昌喊道。
莫青瑶被邓小昌喊出来的这句话,吓得嘴唇发白,但依然坐在病床边,没有一丝动摇,只是更加焦虑不安。
“臭小子,你之前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若不是老夫,你现在就是死人一个。”
“我只是感觉在一片蔚蓝的世界游荡了很久,仿佛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我感觉经历了无数的画面,但现在只记得最后好像看见了一个穿紫色衣服的清朝人……”邓小昌像是在跟莫青瑶解释,但眼睛却看着病房的天花板。
“世间一年,冥界就要一万年,人类出生,有可能是强大的灵魂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也有可能是众多衰弱的灵魂集中在了一起,进入到新生儿这个‘容器’之中,当然灵魂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的,也许是人,也许是动物,也许是自然界中的花草树木,也许是与‘器’相容。”
“停!停!说点我听得懂的!你还是先回答我,我是不是鬼上身了?”邓小昌已经开始抓狂了,冲着天花板喊道。
脑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邓小昌静静的聆听脑海中的声音,默默的接受着这些未知的事物,好在精神比较大条,不然肯定崩溃。
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了,邓小昌消化了一些事情后,对莫青瑶说了一些他能理解的内容。
莫青瑶静静的听着,眼泪不住的流下,手却握得越来越紧,真的害怕再次失去,最后抱着邓小昌嚎啕大哭。
“小昌,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小昌,你知道么,我想你!我不能失去你。”
邓小昌整理了一下莫青瑶凌乱的齐刘海,抬起插着管子的右手,轻轻的擦拭着莫青瑶的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都这么多天了,你必须让我进去!”
“不行,医院有规定。”
“把你们院长喊来,你不让我进去,我就砸病房的门,就算邓小昌要死,我也要见他一面,是他把我救出来的!”刘明阳情绪非常激动,一边哭一边狂吠不止。
刘明阳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海军制服的女兵,静静的站在那里。
“胡闹!你是哪个部队的?”
白色的军装,肩膀上一个麦穗两颗星,身边有一名警卫员。
“首长好!”
“首长好!”
“首长好!”
刘明阳傻了眼,回过身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身体笔直的敬了一个军礼,“首长好!”
“首长好!爸爸。”刘明阳旁边的女兵敬了个军礼,说道:“爸爸,当时我在第六船舱,爆炸时候昏迷了,听刘明阳说,是邓小昌冒死从第六船舱将我抱了出来。我,我想进去看看。”
刘明阳转过脸来,张开嘴,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几声“呃、呃”的声音。
来的首长自然是这次军演,舰队指挥官,海军中将卢义。
“他的事我知道了,一门两英……”,卢义本来想说一门两英烈,‘烈’还没说出口,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英……雄!”卢义看到邓小昌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在他左边搀扶着,插着管子的右手拿着输液架,直接改了口。
刘明阳看到病房门打开,邓小昌在莫青瑶的搀扶下从里面走出来。嘴巴张得更大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不是脑……脑……”
邓小昌白了他一眼,看着卢义中将,插着管子的右手举起,敬了个军礼。“卢司令好。”
几个人都愣在了门口,邓小昌将卢义和刘明阳几个人请进了病房。
“卢叔叔好,我知道这些年您一直对我都有照顾。”邓小昌首先打破了沉默。
“唉,这些年一直都想看看你,但想起你就会想起你的父亲,我的老舰长。”卢义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13年前,南山号沉了,卢义作为副舰长也在那艘护卫舰上。当时事发突然,发生撞击的时候卢义正在甲板上往指挥室跑,船体爆炸的时候被冲击波掀到了海中,是22个幸免于难的官兵之一。
这些年,从邓小昌报考华南海军学院,到入伍进入舰队,也都有卢义的影子。卢义也是华夏国和平年代,真正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海军部队高层。
周围几个志明舰上的官兵虽然也想围上来问候,但卢义在这里,这些邓小昌的战友很是拘谨。
刘明阳实在憋不住了,轻声的问:“青瑶姐,小昌不是诊断脑死亡了么?”
莫青瑶还是很憔悴,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神采。“小昌他大难不死,上天保佑!”
“谢谢你救了我。”这时候卢义的女儿,刘明阳旁边的女兵走了过来。
邓小昌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兵,一身军装,少尉军衔,身材苗条,双腿修长,长发盘在军帽中。尖下颏,高鼻梁,带了一个无边框的眼镜,书卷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英气,额头上有块新伤,就相貌和身材而言,绝对的军中之花。就是感觉有点冷,是那种如果没机会认识,就一定没法认识的人的感觉,生人勿近都无法形容。
‘知性、英气、冷、艳’又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啊!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卢楠姗”,卢义也是觉得给女儿起名字像个男孩有点尴尬,说道。“咳。咳。我正是在南山舰上的时候,一次假期回家就有了她。”
卢义也不知道为啥,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自己的女儿,啥叫‘一次假期回家就有了她’?结果越说越尴尬,最后脸都发黑。
旁边的卢楠姗仿佛没提到她一样,神色还是那么漠然。
“她现在是海洋生物研究员,部队安排她可随舰出海进行生物标本采集和研究。这次军演正好在志明舰六舱里,听说是你小子给她抱出来的?”卢义赶紧转移话题。
但最后说到‘听说是你小子给她抱出来的’的时候,卢义还用一种那啥的眼神打量着邓小昌。
看到卢义的眼神邓小昌突然感觉卢义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威严一点不存在了,怎么是一种啊啊……说不上来的感觉啊。什么叫我给她抱出来的,那是救她的命好不好。当时灌进来的海水都沒过腰了,她浑身都湿透了,虽然身材凹凸有致,可我那会也没功夫看她长什么样啊,我当时好像还检查过她的心跳。
“呸……我在想什么啊!”
“嗯?这女孩的灵魂也很强大啊!”这时邓小昌脑海中又有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