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珣见到来人,脸色有一刹那的意外,但他还是拍响了惊堂木,依例问道:“堂下何人。”
寐真拉着宝生上前,“民妇王李氏,状告王大员外,强抢民妇和小叔王宝生。”
庄珣看了她一眼,转而望向老肥头,“此事当真?”
所谓的王员外不过是个乡下老粗,哪里见过这场面,见两排官差敲打着木杖齐喊威武,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青天大老爷明鉴,小民冤枉啊。”
他哆哆嗦嗦说出这一句,好半晌,才接下去道:“小民与这女人可是定过亲的。”
庄珣也不偏袒,回过头又问寐真:“你怎么说。”
原本他想起那日的光景,还有些担心,毕竟相识一场,多少有点情分,但此刻见到她的神情,心底却莫名一松。
这女人总是从容得过分,四十板子下来,愣是一声不吭,自己走了出去。
不过他当时还以为那少年是他的夫婿,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或是一时恍惚,认错了吧。
以寐真的身份自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而且这事儿本在她算计当中,有什么好慌张的。
闻听此言,她转过身去,往下一睨,“我且问你,是何人与你定的亲。”
早知后来能进到庄家当先生,这等货色,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何苦来府衙跑一趟。
事到如今,老肥头哪敢欺瞒,照实说是孙氏。
寐真又问:“那你可知,我如今是谁家人。”
古有训出嫁从夫,王李氏,自然是王家人。
老肥头不甘心被她牵着鼻子走,兀自强辩,“你如今已是个寡妇,上面又没有公婆,一个女人难道还能做主不成?爹娘好心给你定了亲,你不感激便罢了,还闹到公堂上来,你还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我却是不知了。”寐真若无其事地反问:“没了公婆,小叔尚在,王氏如今单只剩下这根独苗,你把人家抢过去做赘婿,还有脸说孝?”
“圣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断人香火,无异于挖人祖坟,这等黑心肝的事你也敢做,倒不如教教我,孝字怎么写。”
说罢,她懒理这肥虫,直接面向庄珣,“大人,敢问从古至今可有爹娘能将女儿嫁出去两次?若是如此,烈女传何所书,女训又何所指,莫非如今的女子,已连守节都不能了吗?更何况此事关系我王氏传承,不得不慎,小女子与小叔势单力薄,受尽欺侮,还请大人做主!”
昂首直立,秀如松竹,与边上龟缩于地的王员外正成云泥之比,在这种情境下说出受尽欺侮四字,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县太爷很快结了案,判定王大员外强抢民妇及其小叔为实,重打三十大板,黑头签。
黑头签下阎王招,虽只有三十大板,但力度却绝非白头签可比,这一顿下来,只怕连命都会去掉半条。
不等官差上前,老肥头自己就晕了过去。
至于孙氏两个,到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也没那闲工夫理会。
“如此便谢过大人了。”寐真抬头与他相视一笑,“小女子告退。”
直到此时,旁边的师爷才小声提醒道:“这女子入公堂而不跪,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法?”
庄珣闻言一哂,“本是受了委屈,何必多加为难。”
结果很不错,寐真满面带笑地重归庄府,先是去向小姐说明了情况,又给她补了一个时辰的课,而后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临睡前,宝生说话了,“回去,不要在这里。”
寐真以为他是在公堂上被吓到了,心情大好之下,随口安慰了几句,“放心,以后不会了,那些鬼东西我都料理得干干净净,你只管安心呆着。”
宝生却还是摇头。
“怎么了?”寐真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但已经不碍事了。
见他不语,她便自顾自道:“今晚上你一个人睡,可还记得上次说的,要是再敢不听话,扒光你!”
说罢便往外走。
“不听。”脚步一顿,见她回过头,那人一言不语地就开始脱衣服。
先是腰带,而后是外袍,裤子。
寐真一步步上前,手摸过他的腰,往后探,“这样也可以?”
宝生没言声,仍是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这一夜,寐真吃得很饱,而且也顺利得到了仙宝所需的真阴纯阳,但她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既然该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她就可以开始享受了。
庄珣虽不过一介凡人,但她看得上那张脸。
上一世秦玉沦入娼道,失了气节,也唯有刑场那日,她起了点心思,可后来他又故态复萌,这些心思便不了了之,再加上她一直以为杜无尘无心,事情没办完,自然不敢乱来,这一次她可不会错过了。
侧目斜向身边人,“还疼吗?”
宝生点头,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寐真眼一瞟,看他昨晚那样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如今她对这傻子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就问了出来。
理解了她的意思,宝生浑身僵住,手里抱得更紧了。
正当寐真以为他不会说时,脖颈里传来闷声,“不是我,是娘。”
半晌,那声音又道:“他脱我衣服,大黑和猫咬他,我跑了。”
那声音说得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想,仍旧是全无波动的语气,不必去看,寐真也能想象到,此刻他的脸上多半也是平静的,即便他的手已经勒得她有些疼了。
除了疼,耳根还有些发痒。
那些声音从骨头里穿过去,让她想要更多。
他最后说出七个字,“大黑死了,蛇救我。”
难怪那些畜生认准了他。
寐真不在意这些,只要没人碰过他就够了,至于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与她无关。她伸手把宝生一揽,让他压在自己上面,手往下摸去,“快点,像刚才那样。”
接下来她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勾引庄珣,甚至当着小姐的面对他弹起了凤求凰。
她一边弹一边清唱,不经意看他一眼,正如当初的杜无尘。
余光扫过另一边那傻子,唇畔的笑意越发深,想必他现在不会太好过。
不知他借此讥讽她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风声传得很快,没过多久,府里就都在说,小姐的女先生对公子有意。
庄珣不得已回避,但他回避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主动出现。
寐真白天忙着勾引他,乐此不疲,晚上玩弄王宝生,更是忘乎所以。
不愧是傻子,这样还肯任她为所欲为。
只是当她叫杜无尘的时候,他便会停下来,直到她改口。
她明白他一开始为什么要回去,这样看来,他也不傻,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因为他现在什么也不会说了。
反正她是不会听的。
半个多月后,庄珣开口求娶,寐真有些意外,其实她只想尝尝他罢了,但他坚持先成礼,她也无所谓。
与此同时,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百福村,又转至庆安城。
宝生的生父另有其人。
得知这个消息,寐真并不惊讶,无怪那王老狗这样对他和他娘,只是没想到他生父的来头居然那么大。
领头的将军对他说,公子,侯爷在等你。
他望向寐真,后者正在把玩她的嫁衣,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宝生走了,他们要先去乡下把他娘的棺起出来,然后一道回京城。
良辰吉日,宜嫁娶,忌行丧。
寐真换上火红的嫁衣,牵着花球从轿子里走出来,想起了杜无尘。
前一世他见不得秦玉,三天两头锁在房里不出来,硬逼她低声下气去求和,如今她还不是照样勾上了庄珣。
但她尚不及进门,李三郎的牛车就来了。
“他嫂子,宝生没了。”
就在百福村那间被竹篱笆围拢的破屋里。
王爷已经走了,但宝生留了下来。
外面红薯叶长成一片,枝头雀语,猫犬成群。
他独自蜷缩在炕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玄青的棉袍,面容恬静,一如沉睡。
村里老人说,怕是饿死的。
寐真冷眼瞧着,让其余人出去。
他就是看不得她好。
早死早投胎,她可不想下一世跟个老头。
寐真抱了木柴来,把炕塞得满满的,遍布四周,然后上炕去把他拖到腿上。
这傻子。
她伸手想打他,但又觉得没意思,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便作罢。
上个冬天太冷,现在一起补回来。
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