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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湖和酒

奢州边陲某条小径边,不远处破旧客栈的大柳树下有两个豪客在开怀痛饮,这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彼此间有说不完的话。

连云禄干笑两声,抬手给屠清倒满一碗老酒,压低声音仿佛是要说什么事情。

“听口音,小兄弟应该不是奢州人,此次难不成也是为了那坊间流传的《杀人经》所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六州土贼的威名虽然江湖鼎盛,但却是起于大夏西南部的“阜、汉、晋、平、湖、奕”六州。

这次不远万里赶赴奢州,所图的就是那本引得整个江湖沸腾的《杀人经》。

屠清听完连连摇头,他上哪知道武林里的这些事?再说他的目的地也不是这,而是还要偏南的福陵。

“我是悖州人,此次特往南方投奔长辈,途经奢州,至于什么杀人经,我却是听都没听过。”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的不亦乐乎,听到屠清根本不知道经书的事,连云禄胸口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放声谈笑间,不远处的老掌柜心中却有些为这两个后生担心。

他不是什么王侯将相,更不算是一方商贾,虽庸庸碌碌多半辈子,万幸是这双老眼还没彻底浑浊。

能看出来两个晚辈都不是常人,可毕竟有句话叫猛虎不压地头蛇,耽月湖盘踞奢州二十余载,其势力早就已经根深蒂固。

就说那山寨上百余号的喽啰兵,哪个不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敢死之士?如果二当家杀回来与他们彻底结下梁子,这两个后生还焉有命在?

想到这里老掌柜也顾不得许多,几步走到酒桌近前。

“两位客爷,老朽这里有句话,虽然难听,却不得不说,那耽月湖在奢州地界手眼通天,底下的喽啰更是个个心狠手辣,老朽也在这里劝两位,趁他们未归早些逃命去罢!”

屠清的优点可以说是数不尽,唯独有这么一处缺点,那就是逢酒必醉,这整坛烈酒下肚早已经醉上心头,脸上有些发红。

听完老掌柜这番话,登时手提酒坛猛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嘴里也有些念叨不清。

“什…什么狗屁……他娘的湖?……敢对他屠…爷爷动手……真是…吃了…浓心…老鼠胆!”

这时候屠清喝的酒要比耽月湖杀人之前喝的还多,当时最多也就是喝了一壶,这回倒好,生生的喝了一坛进去。

土贼连云禄也有些醉意,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什么,最后竟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声。

放下这边不提,屠清那边却越骂越起劲,尽管老掌柜没听清楚骂的是什么,但看这个手舞足蹈的样子是动了真火了,最后一拍桌子高声喝道:“什么…他娘的湖?…老子去……去把他们全给…宰了!”

一句话说完屠清劈手拽起包袱,胡乱在盘子里抓些牛肉塞了进去,而后左手拎着酒坛,右手在地上抻出钢刀踹门而去。

耍酒疯的人老掌柜哪里敢拦?生怕他疯劲上来把自己给活劈了,眼看着屠清走远他却沉着脸悠悠的叹了口气。

“唉,这好好的一个汉子,恐怕是要枉送性命咯。”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耽月湖二当家带着一众喽啰拽门走进客栈,听他嘴里的骂声就知道,他连屠清的影子都没见着。

“真他娘的是一群饭桶,废物!亏得山寨养你们这么久,竟然连个毛孩子都抓不到,我这张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只见那些喽啰一个个垂头丧气,连大声喘气都不敢,这时候正有个眼尖的喽啰看见不远处黑脸汉子的尸体。

“二哥!你快看!”

那喽啰往客房中一指,二当家顺着方向打眼瞧过去,心中登时明白过来,哎呀!那贼小子根本没逃出去,就躲在这该死的客房中。

不过他身为山寨头领自然要保存威望,强忍住被戏耍的怒火咬了咬后槽牙。

“那小贼绝对是绕了个圈子,又从这客栈逃走了,当真是奸诈至极!”

忽然隐约听着不远处好有人在捂着嘴偷笑,发出咯咯的声音。

刚才那股邪火就已经是强忍过去,这个时候笑声他再也忍不住了,眨眼间整个人怒发冲冠,环视四周只看见桌子上躺着一个醉汉,身边歪斜放着两个大酒碗。

边陲小径来往的路人本就不多,这人独自躺在这里,桌子上还有两个酒碗,不是那小贼的同党又会是谁?

心中暗自憋气,提起钢刀往前迈两步,就想用钢刀从背后给这人来个开膛。

直到让他刚迈出第三步,连云禄的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偌大个耽月湖,竟有你这么个呆鸟般的二当家,当真可笑!”

话音落下就彻底把这个愚人激怒了,双手拽着钢刀铆足力气往前一扎,二当家是个文生,因为心中害怕紧闭着眼睛出刀,可他身旁的几个喽啰却看得真切。

只见那醉汉将酒碗端在手中,足尖轻点地,整个人凌空飘起两丈多高,在半空中用双指拈住柳叶,轻轻的挂在枝条上,碗中的酒竟半滴都没洒出来。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几个喽啰都被眼前的醉汉惊住了,虽然他们不是高手,可眼界毕竟不俗,整个江湖有这种轻功的绝超不过五个。

二当家钢刀刺了个空,手上感觉受力不对,疑惑之下把眼睛睁开,蓦然间正看到在挂在柳枝上的连云禄。

那醉汉脸上挂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似乎是在讥讽自己。

看见这表情二当家顿时就要发怒,但同时心中也飞速计较,眨眼间理通前因后果,整个人便再不敢动手,以他估计自己恐怕是惹上狠茬子了!

想到这里他强忍着怒意朝树上的连云禄抱拳施礼。

“阁下是哪一门哪一路的好汉?还请报上名来。敢找我耽月寨的晦气,难道是不把三山十六湖放在眼里么!”

话音刚落直听得连云禄哈哈大笑。

六州土贼行走天下数年,又何曾受制于人?即便武功排不上前列,可那升云落叶的轻功身法江湖之中无人能及。

各位了千万别小看轻功,因为如果追不上,就代表杀不死,莫说是三山十六湖并一十九所寨门,就算是大夏绣春阁,想拿这位大盗也是天方夜谈。

他所笑不为其他,只笑眼前这绿林头目见识短浅,肉眼凡胎识不得天下英雄。

“哈哈,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豪放一笑,拈柳叶的手指轻轻借力,整个人又往上飘起几尺,跟着单手晃动,不知从哪变出枚铜钱,那铜钱破空飞出,精准击中二当家掌中钢刀的刀脊。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连云禄缓缓落下,足尖往刀身点落,钢刀登时应声断为两截。

再抬眼看,六州土贼已经飘然落地,脚下踩着刚要刺向他后心的半截刀锋。

江湖中但凡是高手,使用的兵刃多少都有些名气,见了那枚落地的铜钱,二当家已经心里有数,会使七星金钱镖的高手不是六州土贼连云禄还能是谁?

三山十六湖不是浪得虚名,每个把头都是人中龙凤,更别说这只在郝青眉下的耽月湖二当家。

虽然说他半点武功都不会,可数年前在武林走动时也称得上是一位号物,人称御笔书生,一支狼毫细笔,道尽天下江湖事!

后来也正因为有这个名头,才被仇家一路追杀到奢州,是迫不得已才入伙耽月湖,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笔名叫做“毋玄”。

六州土贼连云禄他没见过,却听人提起过很多次,自己书中也曾写过这位盗门高手,现在见了七星金钱镖自然就认出了这醉汉的身份。

“哎呀!想不到竟然是连大侠到了奢州,实在有失远迎,如果早知道您来了,就算借小弟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找您的晦气不是?此事全怪小弟,若连大侠不嫌弃的话,小弟愿意在耽月寨摆宴向您请罪!还请务必赏光。”

毋玄忙着道歉赔笑,那态度好像是供自己亲爷爷一样,也顾不得手下人怎么看他,尽管耽月湖在奢州是雄霸一方的土皇帝,可硬气也要分对谁。

眼前这个盗门好手皇宫都来去自如,更别说小小的耽月山寨。

他们这点家底可不够连云禄折腾的,恐怕只走几趟就全搬空了,所以毋玄怎么敢得罪这种人?

而连云禄此刻也不好再发难,他本身就没起杀机,否则方才金钱镖出手就直接取毋玄的性命了。

“也罢,既然耽月湖有请,我便去你们山寨休息几日,改天再启程。”

六州土贼孤身往耽月湖赴宴暂且不表,再说醉酒跨刀扬言要挑了耽月寨的屠清。

半个时辰前,他满坛烈酒下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出去几里,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耽月湖在哪。

屠清此刻所在的这条路,正是奢州往福陵去的一条小径,虽说有些偏离大路,但好在方向没错。

山道上微风拂过,直吹得脑袋一阵眩晕,这时候肩膀忽然被个春葱般细腻的小手搭住,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喂,醉鬼,怎么每次看见你都喝的醉醺醺的?”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屠清晕乎乎的扭头打量,刚见这女孩面貌瞬间就被吓的浑身冷汗。

别看他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对于山精鬼怪这些怪谈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因为胡老仙本身就是神棍,打小就总喜欢给屠清讲这些灵异的事,每次都把他吓得直做噩梦,这时候已经算是让吓魔怔了。

“我说姑娘……你你你…你别闹…你是自己跳下去的…索命也…也别来找我啊!”

本身醉酒之后说话就已经有些不利索,被女孩一吓,讲话更不清楚了,含含糊糊那女孩楞是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醉鬼,什么索命?你说什么呢?”

屠清摇头醒了醒酒,低头往地上看了看那玲珑有致的影子,这才长呼出口浊气。

“姑娘,你别装鬼吓人好吧?我还以为你那天跳湖淹死了呢!”

女孩噗嗤一笑,脸上浅浅的露出两个小酒窝,只美的让路人看上一眼都忍不住想夸赞,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灵气的女孩?

“你真傻,我是湖州人,那四周都是小溪山涧,有几个女孩是不会水的?反倒是你,怎么次次都喝这么多,把整个人都弄得醉醺醺的,臭死了。”

说完她把滑嫩的小鼻子捏住,脸上露出丝嫌弃的表情,可颦笑之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抬眼看着那个女孩,屠清脸上也泛起阵阵苦笑,他还能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喝醉了酒,杀人不成,反到在这山林里转了好几圈?

“呃,这个,我这趟是要去炱州,倒是你,差点被耽月湖劫成肉票,还敢自己在山里转?”

其实这女孩没什么好怕,那天拦路的愣头青或许不知道,但她姐姐的名头如果说给郝青眉和毋玄听,恐怕整个耽月湖都不敢动手,还得供着这位小姑奶奶。

因为她姐姐不是别人,正是那开创聆烟剑阁的江湖绝代神女君丹萱。

她听了屠清的话倔强嘴角一撇:“切,谁说自己上路的,这不是面前站着个能挡灾的酒鬼嘛,你去炱州我回奢州,我们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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