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具体双方谁胜谁负已经很难说了。
能够判定成败的,也只有看有哪个人能够站着离开浈江城,未来谁还能在江湖中屹立不倒。
盲公师爷的立场显而易见,他要保全北四州掘爷的嫡系传人,也就是赵庚骁以及薛天诚两位主事。
至于栾富这以技术见长的外来户,完全可以作为交换利益的弃子。
此刻的屠清还有呼吸,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君丹瑶仍然是死死的护在屠清身前。
虽然她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但身处江湖难免侠义二字,尤其受神女君丹萱的影响,性格正直无比,此刻显然也是怒极。
“好个老杂毛,敢做如此下作龌蹉的事,难道还怕我这个小丫头说么?怎地?要杀我灭口不成?”
这番话铿锵有力,饶是个柔弱的女子,却也将老盲公讥讽的脸色通红,
此间道理,连如此浅薄的黄毛丫头都能看懂,又怎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密室沉默之时,栾富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如何也想不到,君丹瑶区区女子,竟能有如此的巾帼气魄!
脑中顿时闪过许多画面,自奢州到枭州,风风雨雨好歹也是半月的路程,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尤其是屠清,三番五次单人独刀替自己挡劫,这些栾富都记在心里,此时此刻也决然不能再做旁观者。
“盲老,我且先提醒您几句,您眼前这女孩乃是武林神女君丹萱的亲妹妹,而这位屠清,则是六州土贼连云禄的结拜兄弟,即便是富贵驿,能惹起哪个?”
连着搬出两位重量级人物,这次的确是把老盲公彻底镇住了。
即便他是江湖罕见的内劲高手,可也终究比不过君丹萱惊艳,以双十年纪就成就宗师境界,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至于连云禄,连皇宫他都敢七进七出,若是真惹了这位邪人,只怕富贵驿在顷刻之间就会化作焦土。
虽然老盲公对这两个身份还将信将疑,但却依然不敢动手了,只是脸色忽晴忽暗,最终幽幽说出句话。
“难道以为扯了这两张大旗,老夫不敢杀你们了么?”
正说着,只看见老盲公那只握刀的手愈发平稳,最后竟纹丝不动,如同是天然存在的山岳般巍然。
刹那间,整间密室当中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静的可怕,但仿佛时间的流速都慢了下来。
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老盲公似乎做了此生最重要的取舍。
……半柱香的时间,每秒对于栾富来说都仿佛是过去了几年。
最终无数庞杂的思绪都化作一声苦叹,老盲公短刀归鞘,扭过头去,再不看三人,那背影竟有些凄凉。
“……罢了,你们走吧,切莫再来了。”
语气中能听出来,这位给富贵驿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前辈此刻很无奈,但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坦白来说,这单纯是为了富贵驿考虑,因为栾富搬来的两个人物真假不论,威慑力实在太大。
别说是两个,就算是只惹了其中之一,凭富贵驿的能耐,也就只有卷铺盖卷滚出大夏疆域的份。
眼看着老盲公做回到摇椅上,两颗本来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地了。
以屠清现在的伤势来看,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
栾富与君丹瑶不敢耽搁,急忙伸手在椅子上拽了块破布,胡乱把那慎人的伤口包好,架着屠清逃出富贵驿。
姑且放下三人不表,再说到浈江府衙当中。
此时此刻在公堂之上已然呈现三方对立,分别是府令周彦臣,义匪陈膳,以及刚赶回府衙准备对质的老捕头柯镇江。
三人相视半晌,却都默然不语,最终还是陈膳率先打破僵局,他笑吟吟的拱了拱手,随即出言讥讽。
“哟呵,府令周大人,好久不见,听说最近您发了笔横财,腰缠万贯,连小妾都各个穿金戴银,恭喜恭喜。”
义匪陈膳最好煽风点火,这番话勿论说给谁听都无所谓,唯独在柯镇江面前,就无异于给周彦臣请了个索命鬼。
要知道,早在数十年钱,这位姓柯的老捕头就不管不顾,活活将四位徇私枉法的黑官打死。
这在浈江官场上,可以说是血的教训,也让许多恶官心存畏惧,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便是真做了什么,也不敢传到老捕头的耳朵里。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本官乃是堂堂浈江府令,素来兢兢业业,又哪里来得恁多钱财?”
这位为官十年肚满肠肥的周府令明显慌了,尤其是面对着柯镇江这个正气凛然的煞星,不知不觉双腿竟然颤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面,陈膳甚至有些想笑。
大夏神朝,繁华盛世,想不到其中官员竟是如此的酒囊饭袋,论胆量竟然还不如自己这啸聚山林的江湖草莽。
“汰!你这狗官,你到底收了富贵驿多少银两,敢有半句假话,看爷爷不取了你的狗命。”
陈膳猛然间高声断喝,顿时把周彦臣吓得身子发软,咕咚瘫坐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嘴唇都止不住的哆嗦。
也怪不得这位朝廷命官心理素质低,毕竟不是每位青天大老爷都有文曲星的能耐,比如说这价值千两白银的周大府令。
当年浈江城周家好歹算是书香门第,而周彦臣也是当时及其难得的青年才俊,文采出众。
只可惜接连三次殿试落榜,心灰意冷之下,才以千两纹银买官,直做到今天的浈江府令。
由其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才俊,哪里见过陈膳这种阵势?
“你你你…你敢滥杀朝廷命官不成?左…左右!将他给我乱棍打出去,快!”
惊慌之中,这府令大人竟把浑身肥肉缩成一团,畏畏缩缩的躲在公堂的案子后面。
府衙当中的十几个衙役都死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而其中唯独一个人动了,那就是老捕头柯镇江。
老爷子正气凛然,浑身的侠义豪情不减当年,他自然不是冲陈膳去的,只见他大踏步走到木案前方,拽着头发硬生生将周彦臣给扯了出来。
“你且与我说来,荒山大案为何就是栾富做的?六衙五班房又有何凭据抓人!”
别看柯镇江年迈,对于大是大非却没有半点混淆,说话之间,竟直接把刀攥在手里,大有种不惜血溅七步的架势。
多年前冤死在狱中的,是他的老上司陈孜云,而今天被恶官利用,做为手中刀的,竟是他柯镇江。
这何尝不是命运的玩笑?
而构成当今局势的,正是眼前为官十年,作恶八载的周彦臣,如此状况摆在眼前,老捕头又焉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