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卿倾小学结业了,同学之间难舍难分,大家互相发放着纪念信,余卿倾第一次熬夜,给班上每个同学都写了一封。
比起两年前,余卿倾长高了些,眉眼也长开变得清秀许多,她一向是同学们口中的漂亮女生,毕业时收到不少男孩的纪念信。
分别总是在夏天。
全班同学约好最后一天去山上野餐,大家各自出些蔬菜,也有阔绰的孩子带着新鲜猪肉来的,暑假过完大部分同学还是会留在镇上继续读初中,只是分班不同,即便这样孩子们心中也很失落,谈论着在课堂上的点点滴滴,争先表演各科老师上课的模仿秀,隔壁班老师教训学生的样子也不放过,大家尽情嬉闹着,有些说着说着还流下了眼泪,最后大家干脆哭作一团,相约着常联系。小孩不敢喝酒,但是又老想学大人送行惯例,于是大家就喝起了凉水,你碰一杯我碰一杯,撑到不行。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李北贤坐在大树下看爷爷为他买的世界名著,见到余卿倾立马合上了书,直直盯着她看。
“你哭过?”
余卿倾吸吸鼻子,连忙回答到:“没,你才哭过。”
这双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渍,说话声音还有些颤抖,应该是刚大哭了一场。
“谁欺负你了?”
“小贤,我毕业了。”
李北贤恍然大悟,她这么脆弱的性子,肯定是舍不得同学哇哇大哭了一场。他微微斜下身子,靠在藤椅上,又重新翻到了刚刚读的一页,口气清淡的说:“我知道你毕业了。”
“毕业真讨厌。”
“可你还是很毕业,将来也会再碰到相同的事,会有无数人跟你告别,这很正常。”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情绪对现实起不了作用。”
“哦,你净说些绕脑筋的,你真的只有十岁吗,也太老成,小大人……”
李北贤把书扔到一旁,像是刚听到僵硬的笑话,掩饰着表情,目光里却透着浓浓的笑意。
这两年李北贤的变化也挺大的,首先是身体长好了许多,看起来不是那种消瘦的病态,个子又高了一截,不再惜字如金,表情谈不上丰富但也没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很好看,皮肤白净的不像话,衣着整洁干净,跟那些邋遢的男孩子始终不一样。
“我也许能当哥哥。”
“休想!”
“好了,在外面吃饱没,给你留了饭。”
“我撑的要命,哎哟,先去上个厕所,水喝的太多,我把我这辈子要喝的水全在今天喝光了!”余卿倾书包一甩就跑进了厕所,随后听见哗啦啦的冲水声。
老余月初领了养老金和退休金,心情大好,存了一部分,到县城赶集,回的路上碰见卖吉他的,店门广告打出一横幅:音乐能治愈人心。
他突然想到李北贤,于是走进了店里。
一年轻男子向他介绍着各种吉他的性能特质,见老人一言不发的打量了一圈,他又问到:“您是买来送孙儿的?”
“啊,你这里的玩意儿那个最能治愈人心,要效果快的。”
男子被老余这么一句话逗的笑哈哈的,但也能理解,吉他这种乐器大城市比较多见,在这种小地方的确不为人知,中老年人普遍不关心当代的摇滚歌手们,要是他们也追beyond,大概就会知道吉他是一种怎样的乐器了。
“大爷,我这里每一把吉他都能治愈人心,效果怎么样就要看弹奏的人了。”
他这个琴行开了有一段时间,生意惨淡的很,没有几个学生来学,更别说买他的吉他了,他早些年在北京打工接触到吉他的,于是挪出工钱报了一个培训班,对音乐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但音乐作为兴趣爱好是能让人消遣快乐,而的真正音乐生路却只能望而止步,渺茫无期了。
后来老余跨出琴行门时,手中多了一把吉他。
李北贤和吉他的感情就是从这天开始的,老余也在琴行给他交了学费,让他暑假天天骑自行车到县城学琴,老余盼着,这个没有朋友的封闭少年能阳光起来。
少年和吉他本身就是绝配,他学完指法和五线谱以后第一首练习的曲子就是小星星,傍晚回到家时,他就坐在房间的窗口弹吉他,闻声而来的余卿倾会趴在窗口听完,然后骄傲的给弟弟鼓掌。
他学曲子很快,语文课文从来不背,但是乐谱却是过目不忘,弹的越多,余卿倾就在窗户外站的腿越酸,她吵着要李北贤到院里树下,摆上两根藤椅,舒服的乘凉听着弟弟弹奏。
夏天的夜晚很迷人,繁星紧密的布满整个夜空,乡下独有的甜美空气将暑热一扫而空,李北贤开头第一首曲子都是小星星,格外应景,余卿倾还算声音甜美的女孩子,跟着他的伴奏悠悠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暑假过去她就要上初中了,两个人便不在同一个学校,接下来的日子李北贤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吧。
那年余卿倾十二岁,李北贤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