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一个午后,天色已是有些昏暗,寒风的呼啸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未名山上,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道观前,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片刻后,一个身披补丁棉衣的老道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老道士胡须花白,两条长寿眉高高垂落,脸上带着几分祥和之气。
“谁啊?这么冷的天儿,也不好好在家待着!”
老道士嘟囔了一句,眼中却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回过头想想,入冬以来都没有人来过了呢!
“谁来了?”大门外并无人回答。
老道士面露疑惑,将小道观的大门推了开来。
只见在门外的台阶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棉被,里面躺着一个冻得满脸通红的婴儿,小婴儿不哭不闹,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老道士见状,先是一惊,随后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婴儿,回了道观。
“可怜的小家伙儿,恐怕连名字都还没有吧!”屋子内,老道士放下了手上盛着稀粥的小碗,满脸的慈祥。
“罢了,老道我本姓李,而今为玄冬之季……你看,李冬这个名字可好?”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对小婴儿笑了笑道。
小婴儿闻言,竟也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哈哈……”老道士将他轻轻举了起来,眼眸深邃,似有一片星海。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冬也在一天天长大,可能修道之人心性淡泊;也可能是因为有一个对他照顾有加的师父……总之,他从未觉得自己曾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打坐,修行,习经,听师父讲五行八卦;得道高人的奇闻异事……便是李冬的日常。
只是这一切的美好,也只持续到了他十二岁那年。
那年,老道士突然病重,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在他临终前,满是疼惜的看了眼李冬,张开嘴咕哝了几句,但还没等李冬听清说的是什么,就咽气了!
李冬还没来得及放声大哭,天上就爆起一声炸雷,可能是有着一道雷掉了下来,道观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燃起了大火,炽白的火焰不断地吞噬着周围。
他却依旧跪在床前,怔怔望着老道士,眼睛睁的很大,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子如断了线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掉。
直到大火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从外面伸进来火舌时,他才把膝盖儿往前挪了几步,然后轻轻趴在了老道士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一如幼时,那无数个夜晚,他趴在老道士怀里,进入梦乡。
那时候,老道士总会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手中摇晃着一把小芭蕉扇,扑赶着流萤,口中还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师父,等等我,徒儿来找你了……”李冬紧闭着眼睛,抽噎了一声。
睡梦中,他站在道观外,看着老道士踩着一把巨大的芭蕉扇,从天上飘落下来;老道士一脸的慈祥,轻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外界,一团流火从天而降,直直坠落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惊呼,下一刻,整个小山头都炸裂开来,而山头之上的小道观,更是没了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
“师父啊,咱们这是要去哪?”李冬梦呓一声,翻了个身。
他抬了抬胳膊,又伸了伸腿,像是要踏上什么东西;随后又轻轻嗅了嗅,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却是猛地灌进了胸腔。
他小脸顿时一皱,翻了个身,似乎是想摆脱这种味道,平躺,左侧躺、右侧躺、趴着……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生气。
“谁在杀猪吗!”
“咦……”李冬刚要发飙,声音却蓦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一般。
只见他目中所及之处,是一片被血染红的山丛,以及更远处,那无数头正不断哀嚎倒退着的不知名的野兽,和一个浑身散发着火红色光芒,手持武器,凛凛如战神般的男人……
周围腥臭之气冲天,李冬一脸懵然,这是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呢?道观呢?芭蕉扇呢?
来不及去思考,他再次抬眼,望向远处那个正杀的兴起的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那是超人吗?”
远处那人在疯狂地挥舞着一柄棍状武器,手上砍着野兽如切菜一般,穿云破空的笑声中夹杂着变态般的畅快。
李冬看着这一幕,心中止不住地哆嗦。
苍天啊,他何曾见过流血?何曾见过杀生?何曾见过变态?
他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转过头,慢慢的往后面翻了个身,他打算先离开这里,等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再思考一个人生,回想自己的过去,纠正纠正三观。
“咿呀!”翻过身之后,却是很不巧地趴在了一块有些尖锐的石头上,李冬顿感肉疼,不由的痛呼出声,却是发出一阵咿咿呀呀。
他大惊失色,赶忙朝四周投去探寻的目光,哪里来的小婴儿?
随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巴,再低头一看,这白嫩如新葱一般的胳膊……是自己的吗?
李冬顿时呆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愣神之际,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大笑,笑声震天,他却是耳朵一疼,晕了过去。
“笑那么大声,不怕岔气吗?”昏过去前,他在心里腹诽道。
……
李冬再醒来时,是被那人身上的盔甲给咯醒的,他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了抱着自己的这人。
此人年龄趋近中年,双眸狭长,眉如卧蚕,脸色微红,如醉酒一般,但身上的血腥气太浓了!
李冬被熏的脑袋一阵阵发晕,突然,他心中闪过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莫非这人是关二爷?”
中年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用手提起李冬,放在自己的眼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大眼瞪着小眼。
李冬着实被惊了一下,他慌忙的挣扎着,嘴里满是咿呀。
眼前的中年人却似乎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只见他眉毛一挑,大笑一声道:“哈哈,没错!老子就是二爷!但是老子是赵二爷!不是关二爷!”
中年人的嗓门大的出奇,李冬被震得脑袋一阵阵发麻。
一路上,中年人翻山越岭,李冬没哭闹一句,安静的有些过分,这让中年人诧异了许久;但殊不知他手中的小家伙,正在畅想着自己将迎来怎样悲惨的命运。
……
自称赵二爷的中年人,并没有将李冬给丢弃;也没有将他随便交给一户人家,在留下几块碎银子后,就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他带着李冬,在一个镇子附近的山谷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