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皇城以南数里开外,有一座观星楼,此楼高逾百丈,虽不是帝都里面最高的建筑,却也是这片天子脚下最富盛名的古迹。
此时正值夜半,六月中旬夜里的清风就像是一只破旧蒲扇扇出的风,怎么着都夹杂着一股难忍的燥热。
街边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只正趴着睡得香甜,嘴边流着哈喇子的大黄狗被这缕夜风吹过身子,打了个喷嚏,喉咙里发出呜的低吼,而后摇摇尾巴又是睡了过去。
此时整个世间都进入了短暂的沉睡,万籁俱寂!
而那缕夜风在吹过那座院落,撞上高墙后却是扶摇而上,朝着南边的观星楼跌跌撞撞地飘去。
百丈逾高的观星楼顶上是一处极大的星台,星台中置有一张菱形桃木桌,桃木桌六边的其中五边各置一张雕花桃木椅,而顺着那处唯一空着的方向望去,在桃木桌十多丈以外,一座高高隆起的七星坛遥对星空。
七星坛上站着一个老道,老道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褪去了上面图案的道袍,手执一柄银色拂尘,这柄拂尘不似他身上的道袍那般寒酸,而是微透着点点星光,其上垂落的麈尾无风自动,在星光的缠绕下宛若孕有无数小千世界。
老道仰头观望星空,他脸色忽而沉思,忽而疑惑又忽而惊异。
突然,老道那双半眯的眼眸猛地一凛,他手中的拂尘在半空一刷,洒下万般星子。
只见,南方的夜空上出现一片扭曲,就像是泛起了波澜的湖面,一道道波纹层层荡开,不过几许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无形漩涡。
那个漩涡在一出现的瞬间便把周遭的一切吞噬进去,就连原本璀璨的星光都不能逃脱,一刹那,南边的星空就像是被熄灭了琉璃灯火的屋顶,顷刻灰暗下去。
“果然要出现了!”
随着老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一股铺天盖地的帝气如汹涌浪潮般从漩涡中央涌出,一缕无比耀眼的流光自幽黑的漩涡里冲霄而起,直掠九天。
咚!
一道洪亮的钟声自九天垂落,此时莫说是南边的夜空,即便是其他三个方位的星空里密布的浩繁星辰在这道钟声下也是猛地一暗,而后尽数隐遁,消失在苍茫夜空中。
哗啦!
一颗比之圆月还要来得巨大、明亮的星辰从旋涡中缓缓升起,那股滔天的帝气在这颗星辰升起的瞬间宛若一下子找到了归宿,全部朝它涌去,刹那间,笼罩于天地的帝气眨眼下就消弭于无形。
看着这颗无比巨大的星辰,老道本就褶皱的脸庞愈发深沉,他盯着南边的夜空,那里群星隐遁,唯剩一颗帝星遥挂九天之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诸位,而今帝星南升,祖气外泄,看来大势即临,天下将乱矣!”
于老道背后那张桃木桌旁,五张桃木椅上端坐着五人。
此五人气势不显,但举手投足间却隐隐契合着天地奥妙,其中一位身披紫金龙袍,头戴琉璃皇冠的男子收回落在南方的视线,看向老道,沉声道:“道长所指的可是那卷祖皇与仙君共同遗留下来的神藏上记载的天地浩劫?”
老道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所言不错,老道近日在观望星图时,见到南方星空偶有祸乱且那里隐隐透出一股帝气,是此老道才召集诸位在此共商此事,只是没想到,它来的如此之快!”
老道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色皆是一沉,在场的众人皆是修为通天之辈且修行岁月漫长自然知晓一些凡世所不清楚的秘辛。
一想到那卷神藏上所记载的预言,饶是他们都不由心神一震,不知如何开口。
“算算年岁,那卷神藏上所言的元年正是如今这个时代,浩浩人间经过万载的安宁,看来是要再起波澜了!”老道自言自语,“这场无量大劫莫说是凡夫俗子就是我们也无一能够幸免。为了亿万苍生,还请诸位早早做好准备!”
话罢,老道手中拂尘一抖,转过身来,只见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噙着浓浓的悲悯,朝坐于西北方向的一位身着灰色长衫,手执夜光白玉杯,皱眉沉思的男子说道:“山尊,此次帝星升于你十万大山,想必那位继承星命的破劫者也将生于南山,我人族此番能否度过这场无量大劫还需仰仗那位帝星,还望山尊能够多加留意。”
“如若山尊有用的上老道的,尽可吩咐,老道绝不推辞!”老道朝着那位名讳为山尊的男子行了一礼。
山尊连忙起身,回礼道:“道长言重了,此事关乎众生,山某断然不敢有所懈怠,还请道长放心。”
“如此甚好!”老道起身,而后目光从桌畔其余几人脸上扫过,“诸位时间紧迫,老道先回道观准备,告辞了!”
话落,老道手中拂尘一划,身前出现了一道星门,他一跃而入随着星门消散,星台上早已没了他身影。
见着老道离去,在座的几人皆是对视一眼,见到各自面色沉凝。
“大劫将至,本宫也要回宫安置一番,如若有所变故,还望诸位传讯与我,告辞!”一位身着银衫的雍容妇人起身朝几人行了一个礼后便破空而去。
随着一个个离去,最后观星楼上只剩下两人,正是那位山尊与帝君。
山尊旋了旋他手心的酒盏,而后仰头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望向那位不怒自威的帝君说道:“陛下先前传音与我可是有事要商?”
“山尊可还记得上一次天地大劫?”
“如何不记得,不知陛下提起它是何意?”
“本皇是担心那域外之族又会乘此劫难,冲破先贤的封印,重临人间,到时候又会如上古时代那般,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哭嚎冲天。”
“域外之族!“山尊沉眉,眸中有雷光闪烁,“陛下可是担忧十万大山以南的天妖一族?”
“不错,如今帝星现世,我们能够发现,那天妖一族虽然被先祖封印于域外,但经过万载的修生养息,想必也恢复了不少生气,如此天地异象绝难瞒过他们。”帝君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这是其一,本皇最为担忧的还是大山里的那座镇妖塔,随着帝星出现,祖气外泄,镇妖塔势必会受到影响,到时里面镇压的妖魔破塔而出,莫说是十万大山,就是整个人间都将是一场滔天大祸。”
帝君的话让山尊沉默了,他拢了拢十指,那张经由岁月长河洗礼后愈发充满魅力的脸庞一凝,而后起身,一道无形的气劲从他衣衫下透出,一瞬间便笼罩了整个星台。
“如若天妖敢来,吾纵死也誓不会让它们跨出十万大山半步。”山尊点首,那股气劲随着最后一个字节落下,一下子消弭,“陛下,山某告辞了!”
话罢,山尊跨步跃上虚空,然而身形一闪,眨眼间便越过了十里长空,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