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鹿村后,犬神朝着村头楔石单膝跪下,“今日,吾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吾愿以一百年来偿还,若违此誓,万劫不复。”说完便运功从丹田里取出一颗灵石说:“这是吾之本命灵石,交予大师暂管。”于是将灵石抛给了安倍益材。安倍益材稳稳的接住了灵石,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便小心翼翼的收好灵石并朝着犬神作了一个揖。
犬神也大大方方的回了安倍益材一个礼,又朝着神乐鞠了一个躬说:“自作孽,不可活,若非无你,定罪不容诛。”神乐也回了一个礼说:“今日之事纯属巧合,我奉阴阳头长官之名特邀安倍益材大师前往阴阳寮,辅佐天皇陛下,但是…我好像有更合适的人选了。”神乐微笑的看着一脸懵逼的晴明,安倍益材也注意到神乐的眼神了,他内心一震,大呼不妙,于是赶紧上前一步说:“不可不可,犬子才疏学浅,不能担当此任,我可以推荐我的道观里优秀弟子,哦哦哦…贺茂氏源博雅可担此任。”
神乐打开油纸伞,转了转伞柄说:“我哥哥早已经在名单内了,为何大师要如此慌张,我感觉她身上的通力极强,但好像被封印了。”神乐撑着伞一步一步朝着安倍益材逼近。“大师,是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安倍益材顺势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说:“没有呀。”安倍益材精算地打量着神乐。深知此女不简单,却琢磨不透她的身份,她身上的贵气彰显着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子女;她在村外的表现都显露出她强大的通力;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是他妻子的救命恩人、曾经的侍主;还有那句只说了一半的八百比丘尼…究竟,这个小女孩身上有什么秘密?
安倍益材半眯着眼,在宽大的袖子里暗暗发功,想用通心术看透这个小女孩,突然他的通力被一股强大的异能量反冲回来,直逼他的丹田,他赶紧收手阻断了气流。尽管他反应快,但还是被残余的气流震伤了筋脉。伶狐赶紧扶住将要倒下的安倍益材,不明真相。
安倍益材捂着伤口惊讶的看着神乐,神乐悠然的撑着伞说:“暗地里下手,总归不光彩吧,我明天来带晴明离开。”说完便转身离开,当她与晴明擦身而过说,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记得带上你的圣灵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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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晚,晴明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脖子上的伤,从茨木的眼神里感受得到,他根本毫无解释之意,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有那个奇怪的犬神、神秘的女孩神乐、犬神口中的村里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而且神乐好像跟茨木挺熟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茨木穿着宽松的睡袍走了进来,脸庞两鬓的银发沾着些许水珠,把茨木白净的肌肤衬得更加晶莹剔透。他看着躺在榻上还翘着二郎腿的晴明,不禁发笑,于是他侧躺在晴明面前说:“东瀛的女子若都是你这样,谁还担当得起贤良二字?”
在沉思中的晴明被茨木这一席话打断了,不满的朝茨木瘪了瘪嘴说:“大爷我才不是女子呢!”于是转过身,背对着茨木,不搭理他。半晌,茨木悠悠的说:“你明天要去京都吗?”过了一刻钟,茨木发现晴明没有回他话,又听着她的呼吸声不像睡着了,于是接着说:“我觉得可以去。”
“你想要我做官吗?”晴明不满的问。
茨木轻笑了一声说:“你不也是不满你女子的身份吗?”
这次晴明并没有回答茨木的话了,茨木也没有追问,只是盯着晴明的背发了很久的呆。其实,如今的晴明,应该就是真晴明的叛逆形象吧,那个表面上温顺的真晴明,内心底一定很痛恨自己是女儿身吧,不然…为何一说起她是女儿身,她就会很嫌弃这个身份。
她也装得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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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色下,失眠也并非一个人。
安倍益材披着一件袍子,坐在客厅里独自下棋,落子无悔,何况人生。他还记得把晴明救回来的那晚,月色也是如此平静,她身上浑身是血,触目惊心,当她醒来的时候,她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允许她喝下若梦水,若梦水也叫再生水,能让人忘却一切,斩断情丝的水,以往浮生若梦。
但此药性剧毒,如果逼毒不及时,便会撒手人寰。
一向温和的她,坚决跪在他的脚下说,恨不逢时,悔不当初,若能再生,宁为纨绔,不做玉姝。
他清楚的记得,她笑着喝下了若梦水,他感觉得到,她似乎卸下了很沉重的包袱,笑得格外幸福,幸福得有些刺眼。
一想到着,安倍益材手一抖,一颗棋子无意的落在了棋盘上,在寂静的空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安倍益材痴痴的望着落下去的棋子,如今,他终于知道为何晴明会笑了,她的笑,是笑自己已经解脱了,解脱了女儿身对她的束缚,以及她对茨木的情思。
但到底是什么刺激她去想要解脱的呢。负重的骆驼,仅需一根苇草便能压垮它,什么事情会成为那根苇草呢?
安倍益材再次陷入沉思,嘴里喃喃着苇草,唯有中指在棋盘上敲出的声音,环绕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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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决定要走了。
神乐看着已经准备好了行李的晴明,一脸傲娇的茨木和穿着萌萌哒衣服的莹草,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今日的村子与往日不同,原本熙熙冉冉的街道如今已经路断人稀。当他们路过一个一个熟悉的门庭时,晴明内心不禁充满着失落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调戏村里的姑娘了,再也没有机会看村里的长老气得跺脚了,再也没有机会被村里汉子们吐酸水了,再也没有机会被阿黄家的奶牛青睐了。
当他们走到村头时,眼尖的莹草指着村头的方向,大家都朝着所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村头已经人头攒动,她以为的十室九空却是万人空巷。
村里的姑娘们都换上了她们最爱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晴明;
村里的汉子不断的拉扯着心爱的姑娘,口是心非的说着晴明,却又给晴明递上了早上打的猎物;
村长和长老们不停的捋着长胡子,欲言又止,只能用眼神把情感传给给晴明;
阿黄家的奶牛一看到晴明,也一个劲的往晴明身上扑,“要不,你把黄黄(奶牛)也带走吧。”阿黄忍痛割爱的把奶牛的牵牛綯递给了晴明,惊得晴明赶紧摇手拒绝,留下一脸哀怨的黄黄。
山童和独眼小僧也来了,为了避讳,他们都用白布条裹住了眼睛,晴明走到他们面前看了许久说:“你们看得见我吗?”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纷纷噗嗤的笑了,山童忍住笑说:“这个比较透明,能看见的。”晴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下,但没有继续问美妇人去哪了,因为她知道,美妇人不来自有她的苦衷。
犬神带着雀也来了,今天的犬神已经卸下了昨天气焰汹汹的样子,一脸宠溺的挑逗着雀,完全忽视了从他眼前路过的晴明一行人,准备和他打招呼的晴明也尴尬的收住了手,吐了吐舌头,悄悄的离开了。不打扰,是我最后的温柔。(非主流乱入)
在人群最后的,就是晴明的父母亲了,安倍益材满脸的疲惫,扶着他的是他温柔的妻子伶狐,伶狐满是柔情的看着晴明,千言万语皆为一词——“保重。”说完后,伶狐有些哽咽了,她站到了安倍益材身后,悄悄的抹泪。晴明却顾不上礼节,直接冲到自己的母亲面前抱紧了她。伶狐被晴明的举动吓到了,先是一愣,后又紧紧的抱住了晴明,泪流满脸,但美人终归美人,哭起来却像是摇曳的樱花,令人怜惜。
过了半晌,安倍益材拉过自己的妻子说:“好了,你可以把我的夫人还给我了。”然后又拍了拍被晴明抱过且褶皱了的地方,而再晴明看来,为何感觉到了莫名的被嫌弃。
安倍益材招呼佣人牵来一辆马车,对晴明说:“你母亲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车里面。”晴明朝着安倍益材和伶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便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看,果然东西都在车里面,这满车子都是东西,人坐哪?晴明无奈的将一些东西卸了下来,空出了足够的空间,于是上车离开了。
伶狐抱住安倍益材说:“晴明卸下了那么多东西,车里的其他东西够用吗?”
安倍益材望着远去的车说:“东西都留下了,钱全带走了,我觉得应该够吧。”
“那车夫知道方向吗?水平怎么样?”
“他是个老司机,放心吧。”
安倍益材拍了拍娇妻的肩膀,又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方向,内心涌出了酸楚,他搂过伶狐紧紧的抱住,卸下了厚重的伪装,他也是一个父亲啊,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啊。